"佛法與滅苦"

                                媽 媽       秀 容

       小 阿 姨      秀  容

  帶著愛心行囊去旅行          

                       釋慧岳 101.9.23

    101.9.3接到阿貴的電話，阿貴因為路途遙遠非常客氣地，希望在宜蘭的我能透過電話與遠在台東馬偕醫院住院癌末的外甥女 秀容 講講話，希望能幫忙開導開導她。

    阿貴說，她的姐姐與秀容倆快變成台東各醫院的人球了，多家醫院好像都未能幫助到她們，即使有安寧病房的醫院也是，已進出多家醫院多次。還有，秀容心中也還有很多問題、也還不願面對病情還想再拚、總是不敢閤上眼好好地睡一覺，深怕一覺不醒…，諸多問題周遭親友都不知如何幫忙才好。

    問了秀容目前身上的主要症狀，主要是喘、下肢水腫、骨瘦如柴、沒食慾、排尿量減少，意識雖非常清楚但因氣血虛弱，說話費力唯剩氣音。聽了阿貴的描述，直覺秀容可能時日不多了，用電話方式對虛弱的秀容來說也是幫不上忙的，而自己正好有兩天(9/4、9/5)的空檔，當下決定要將兩天的時間給她們母女倆！原本想自行開車前往台東的，在阿貴與其好友醜小鴨的體恤與建議之下，後來改搭火車前往。

    其實35歲的秀容從去年6月肺腺癌發病以來，持續不斷有著一些令家人困擾的事情發生，已經經由阿貴的好友醜小鴨提及無數次了，但因為遠在台東所以都只能間接地引導阿貴及醜小鴨可以如何如何做，以幫忙秀容修正一些想法。但聽醜小鴨與阿貴說，間接引導的方式效果並不佳。秀容之前令家人諸多困擾的行為例如：因迷信風水而將家中大門、床位，花大錢修改過無數次；為了對抗無法治癒的病仍變賣家中部份田地；聽信各種偏方，買了無數貴重的偏方卻不服用；堅持要買可能用不了多久的高貴電動病床等等。而經濟來源並不優渥且也罹患乳癌的母親，卻因為疼愛這生病的女兒，總是忍痛滿足秀容的需求，雖不忍也不知如何阻止之。

    搭了9/4早上宜蘭8:09的火車，抵達台東站時是中午12:10，秀容的母親與哥哥來接我們並帶我們去台東市區用了簡餐，用餐期間，也了解了秀容的種種背景。在母親眼中秀容是一位十分乖巧的女兒，曾經上班工作，但不久因父親精神方面的疾病及後來父親也罹患骨髓癌，就將工作辭去，從此專心地與母親一起照顧生病了的父親。父親往生前不久，母親也被診斷出得了乳癌，秀容接著照顧母親，而秀容自己也得了類風濕性關節炎，而在母親病情呈穩定有起色時，秀容又在100年6月被診斷出得了肺腺癌第四期，從此，反過來由母親照顧著秀容。母親哭著說，秀容最放不下的就是她這個母親，她一直以來的抗癌奮戰都是為了母親，就連現在睡覺也不敢好好地睡，因為深怕一閤上眼就從此與母親分開了！母親也說她們倆都因病及人生的苦，都皈依了佛教。我請問了秀容的母親：「妳會怨自己的命怎麼這麼苦嗎？」，她眼神篤定地回答說：「不會！這是我自己的命！」。用完了餐，我們一行人直接到馬偕台東醫院去看秀容。兩天之中，共訪視了秀容三次。

    秀容給法師的第一印象是—清秀。在簡單寒暄之後，秀容坐起瘦弱的身子，用她虛弱的氣音開始分享了她的一些想法，也問了法師一連串的問題。

    首先分享了她對於自己未能經歷完整的人生、未能對世界有更多的體驗感到遺憾，及她希望也能擁有常人一樣健康的身體，來做一些有益他人的事。法師同理其心情之後，用佛教“生命不死”的生命觀及“菩薩道”的精神來引導她走出遺憾的心情。

    接著又問：「師父，我怕失去了求生意志、放鬆下來，我的病就會快速下滑」。法師：「生死是自然之事，並不會因有很強的求生意志就不必面對，但我們也不是放棄喔~ 而是一種平常心，努力之後接受、放下、無悔的心情。你這樣不敢放鬆、硬撐著是很苦的，放鬆下來，身心都會更舒服的。」

    秀容：「別人要我加油、努力，但我已好累、好累，好想能早點走」「而且不知還要痛苦多久？」。法師：「別人的鼓勵、安慰我們心存感激，但我們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不是嗎？我們也都看到你的努力與勇敢了，你盡力了！但我們也要尊重自己生命時間點的到來，若刻意讓它提早來，就是一種自殺的方式，這樣就屬不自然的方式離開，這會對你有不好的心理影響，對母親、哥哥而言更會是一輩子永遠悲痛的記憶。所以至少為了這三點理由，不刻意提早，讓自然的時間點到來吧！」「並不會太久了，你的苦即將結束，壞天氣就要過去了，一切即將好轉。」

    秀容：「我捨不得母親，但也難過於讓母親照顧我的這種日子」。法師：「妳母親跟我說，妳是她的乖女兒，雖然她也跟妳一樣捨不得分開，但是更捨不得妳這樣受苦，所以假如時間到，她會祝福妳，要妳好好地跟著阿彌陀佛到西方極樂世界的。她還有妳哥哥及孫子陪。」「母女倆就暫時地分開，相約在極樂世界團圓吧！而“阿彌陀佛”就是妳們二人相見的通關密語。所以秀容妳就想成，帶著媽媽為妳準備好了的愛心行囊去旅行吧！」。

    秀容：「我擔心止痛藥、嗎啡的使用會使我昏睡，一覺不醒就與母親永遠分開了，而且它的副作用也讓我很不舒服」。法師：「醫生使用止痛藥、嗎啡無非就是想幫助妳喘與痛的舒緩，而所有的藥物都有一定的副作用在，所以我們就必需交給醫生決定，權衡使用之。若妳想忍痛，想與母親多相處，這也是可以的，因為這是妳的權利。但終究那個時間點還是會到來的，所以重點在於，妳學會與母親說再見了嗎？若妳已能安心了，即便在睡夢中離開也是一大福報，不是嗎？能在睡夢中安然離開是很多人的願望呢！」在晚上的訪談時，就聽秀容說她當天下午就跟母親道別、道愛，也跟母親說即使母親不在身邊，她離開也無妨了！不再如往常，緊捉母親要母親陪在身旁了。

    聽秀容的小阿姨說，母女倆，尤其是秀容常自行決定用藥的取捨，及干預要求醫生的給藥方式或是不照醫囑用藥，讓醫護人員蠻頭疼的。這也難怪阿貴反應說，母女倆快變成台東地區各醫院的人球了！針對此點，法師也給與適當的引導，要尊重、相信醫生用藥的專業，讓她們知道自己的行為造成了醫生的困擾及自己為何不受歡迎的原因。母女倆似乎聽法師如此說，才覺察自己行為的不妥當，表現的很不好意思的感覺。

    整體而言，秀容與法師十分相應，三次的談話氣氛和諧，期間常相視而笑乃至大笑，談話過程秀容的眼神也漸轉明亮、清澈。在最後的道別，秀容還笑著不忘叮嚀，要法師難得到台東一趟，務必要到台東走走、看看金針花！

     秀容也在一週後的9/11凌晨睡夢中安詳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