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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四聖諦 下

 

隆波帕默尊者

2017年8月20日A|泰國解脫園寺

 

 

1981年,隆波看到一本介紹佛牌的書,在書的尾頁剛好有半頁的空白處,上面寫著一段法語:

 

心往外送,是集(苦因);

心往外送的結果,是苦;

心清楚地照見心,是道;

心清楚照見心的結果,是滅。

 

另外,心的自然特性是必然往外送,

 

心往外送以後動蕩起伏,是集(苦因);

心往外送以後隨著境界動蕩起伏的結果,是苦;

心往外送以後沒有動蕩起伏、有覺性在,是道;

心往外送以後沒有動蕩起伏、有覺性在的結果,是滅。

 

所有的阿羅漢都擁有不往外送也不動蕩起伏的心,擁有圓滿的覺性作為心的家,從此徹見四聖諦。

 

長老是如此開示的!隆波讀完之後,心感到非常震撼。

隆波在這之前看到的都是關於觀身的開示,但自己觀身觀到身體爆炸,也沒發現什麼,觀察之後根本毫無收穫。讀到這一段法談,就在想:為什麼這位師父教得那麼奇怪,直接教導心?從沒有聽過任何一位高僧大德教導心,因為以前的時代全都是觀身體的——佛使比丘教導安般念,是觀身;隆波田長老的「手部動作」也是觀身體;阿姜綢鐸尊者教導「腹部升降」,還是身體;上座部在念誦佛陀之後,又是思維身體。

 

只有這位師父的開示很奇怪——教導「心」。心往外送是什麼情況?隆波根本不知道,但是又感覺這個法很有吸引力,因為它如此強烈地震撼到了心!

 

隆波很想學,只是這本書當時用的是筆名,於是便四處打聽:這位師父是誰?住在哪裡?打聽了很久,才知道他是隆布敦長老,而且還是阿姜範尊者的師父。阿姜範尊者是1980年圓寂的,而那時是1981年了,所以隆波認為隆布敦長老不可能還在世,怕是沒有機會求法了,於是感到徹底絕望。

 

直到1982年,有人說長老還活著,就在蘇林府。於是隆波立刻趕去頂禮長老,向他報告說:「我想修行」。長老閉上眼睛一言不發,將近一小時之後才睜開眼睛,開示道:「修行並不難,難的是那些不修行的人。已經讀了很多的書,從現在開始讀自己的心吧。」長老教導隆波讀自己的心。「如果能讀自己的心,就會明白‘心的四聖諦’。」長老問:「明白了嗎?」隆波回答:「明白了!」

 

那時候隆波見到長老之後非常興奮,長老問「明白了嗎」,於是就回答「明白」,然後就告別了長老,隨後坐火車回孔那府去頂禮隆波蒲尊者,那也是隆波第一次頂禮隆波蒲尊者,因為剛好順路。

 

當火車從蘇林府開動以後,隆波猛然警醒:隆布敦長老教導我要觀心,心是什麼樣子的?心在哪裡?用什麼去觀?怎麼觀?自己全部都不知道,可一興奮卻回答長老「明白了」。

 

長老教導隆波去讀自己的心。心是如何的?不知道;心在哪裡?不知道;怎麼觀?也不知道。所有與心有關的事,一概不知。隆波自己嚇了一跳!一旦警醒了,接下來怎麼做呢?驚慌失措之下,隆波回來觀呼吸,重新吸氣念「佛」,呼氣念「陀」。

 

這是修行的基本原則——如果什麼都做不了,我們就先修習奢摩他,好過什麼都不做。那時候隆波驚慌失措,不知道要怎麼做,就回來修習奢摩他,吸氣念「佛」,呼氣念「陀」,很快地,心就寧靜下來。因為隆波已經習慣了每天這樣練習,立即就可以入定(隆波演示瞬間入定)。

 

來得及看嗎?沒來得及呀?哎,丟臉啊(隆波對有他心通的弟子調侃)。

 

心一旦寧靜了,退出禪定之後隆波就在思考:長老教導我要觀心,心在哪裡?心一定在身體裡,不可能在身外,心不在農田,不在樹上,也不在地上。因此,如果自己要觀心,從今往後要覺知這個身體。

 

正如隆波說過的,身體就像心的家,心是家的主人。身體是家,如果找不到心,就先觀身。類似於想見到家的主人但沒見到,不知道他去哪兒了,那麼就守在他家門口,總有一天他會回家,於是就可以見到。

 

因此,觀心但是卻觀不到的時候,我們覺知的範圍就別越過身體。這是修行的又一條原則——覺知自己的身與心,別越過身體而跑去外面遊玩。如果打坐之後,心變得光明以後去外面遊玩,那就違背了這條原則。它已經越過身體出去了,這是不行的。

 

隆波已經知道心在身體裡,那麼在身體的哪部分呢?心在頭髮里嗎?去觀頭髮,頭髮消融不見,沒有看到心現身。還是在指甲、牙齒、肌肉、骨頭……裡?隆波從頭到腳,再從腳到頭,逐一搜尋心藏在身體的哪個部分。知道心在身體裡,但它到底在哪兒呢?沒找到。啊!搜遍了整個身體也沒有找到心。

 

難道說心在苦樂的感覺裡?那麼去觀樂受吧。於是隆波修習禪定,心有了快樂之後去觀,觀到快樂都滅去,變成中捨,也沒看到心的呈現;再觀捨受,還是沒看到心顯露出來。重新來過,這次選擇一動不動地打坐,坐到全身酸痛,去看有沒有心。坐到全身麻了,最後痛全消失,也沒看到心。所以,心並不在苦受與樂受裡。

 

心在身體裡,但不在身體的某個部位,也不在苦、樂的感覺裡,難道說心在念頭裡?於是隆波又不斷地尋找。

 

心在念頭裡嗎?隆波刻意地去想。想著經文「大慈大悲的佛陀純淨無染……」剛一想到「大慈大悲的佛陀」,就看到念頭從胸口處的空無之中冒出來。「大慈大悲的佛陀純淨無染……」冒、冒、冒出來而後消失,它從空無之中冒出來,在胸口這裡湧現後消失。

 

隆波只是看見念頭湧現出來而後消失,知者的心就立即生起了。因此,無論何時,當我們知道心去想了,知者的心便會生起。隆波就是這樣不斷摸索著前進。

 

要及時知道心在想,於是隆波就帶領它去想「大慈大悲的佛陀純淨無染」,然後知道「心想」,而不是知道「想的內容」,這兩者是不同的。如果知道「心想」,會遇見「知者」;如果知道「想的內容」,我們則是迷失的。兩者是不同的。

 

「心想的內容」是指:比如,想到這件事覺得很好玩,想到那件事之後覺得不好,想到過去、未來。這樣想個不停,心是散亂的。但如果知道心偷跑去想了,心就會即刻抽身出來變成知者,禪定也會凸顯起來。

 

一旦出現這個狀態,隆波就意識到:「喔!這個是舊貨。」因為隆波從兒時就開始修定,得到的就是這個「知者」,所以現在感到舒服了,便開始呵護這個「知者」。要小心,這是錯的!想要呵護知者——錯了!

 

心有時會跑去抓住所緣,然後變成死結,於是隆波想方設法去解決——緊盯著它直到它完全爆炸,爆炸之後心又鬆脫出來。哦喲!好舒服。但很快心又重新去抓,這次再怎麼緊盯也不爆炸了,於是使用定力把心當作刀去砍、砍、砍,最後一切都消解,心又再次鬆脫出來。

 

一會兒這麼做,一會兒那麼做。有時讓心像針一樣去扎,就像扎氣球,扎、扎、扎……如果對準角度,「氣球」是會爆的。就這樣想方設法讓心日日夜夜獨立凸顯,真是笨啊!如果還想這樣操作,就直接入定啊,但那不是出路。

 

最後,心終於整日獨立凸顯,不再與其他現象有所牽連。這個境界持續了3個月。然後,隆波去頂禮長老,報告說:「我已經會觀心了,可以觀上一整天。」

 

長老瞟了一眼隆波,說:「還沒有觀心,你是在干擾心,在干擾心的狀態。心的自然狀態是想、演繹、造作。你卻訓練它不想、不演繹、不造作,一直是空空的、光明的、如如不動的。重新去實踐,已經修錯了,要去觀心。去觀心,而不是讓你去裝修心,讓心變靜止、空無與光明。」

 

隆波想:真是冤孽!努力了三個月還是修錯,只是去呵護心如如不動了。這次重新開始,長老開示說「要看」,就像我們看書一樣,只是讀書而不是寫書。別人已經寫好了,我們只是讀者;我們也不是評論員,無需說這個好、那個不好,別人並沒有雇請我們評論,我們的職責只是讀而已。

 

心也是同樣的。我們觀心工作時,不斷地去「讀」。觀心工作,別進去打壓它,別去裝修它——讓它必須好、必須快樂、必須寧靜!如果我們努力去裝修心,讓它變好、快樂和寧靜,那是在干擾心。

 

心好,知道好;心壞,知道壞;心快樂,知道快樂;心不快樂,知道不快樂;心寧靜,知道寧靜;心散亂,知道散亂。心是什麼樣子,就知道它是那個樣子。只有這樣才稱為「觀心」。

 

觀心並不是進去干擾心,而是心無論怎樣,就知道它是那樣的。隆波就是這樣緊隨著去觀察和瞭解,看到貪心生起而後滅去,嗔心生起而後滅去,以安住且中立的心,照見境界的生滅。

 

起先,心是沒有中立的:生起貪,不喜歡;生起嗔,不喜歡;善法生起了,喜歡;快樂生起了,喜歡;痛苦生起了,不喜歡……一整天都是這樣——喜歡和不喜歡。不斷地去及時知道(上述這些),心最終就會中立。

 

有快樂,心只是知道快樂,對快樂保持中立;有痛苦,心只是知道痛苦,對痛苦保持中立。隆波如此訓練了四個月。

 

有一天下班時,颱風剛好抵達曼谷,風力極強,雷電交加,非常可怕。隆波從辦公室打著傘出來,可是傘被吹壞,不能用了。隆波只好收起傘,結果被淋成了落湯雞,只好去附近的寺廟躲雨。進到出家人的寮房裡,由於自己全身是濕的,所以抱膝而坐,希望可以盡量減少弄濕的範圍,稍後起身再把地板擦淨,先就這樣坐等雨停。

 

屋子的主人說他去洗澡,然後隆波就獨自待著,這時看到心在擔憂:「這樣淋雨,一定會感冒的。」心一生起擔憂,因為自己已經嫻熟於及時地知道心了,所以在擔憂生起的一剎那,隆波立即就覺知到,擔憂當即消失。擔憂滅去後,心集中起來,整個世間全部消失,而後心自行發生變化,隆波並沒有做什麼。心感嘆起來,說:「心不是我!心不是我!」

 

經歷了這個過程之後,隆波又去頂禮隆布敦長老。長老說:「可以依靠自己了,可以依靠自己了。繼續用功,不斷地去觀照。」

 

因此,隆波修行始終依賴的是自我體會與觀察,並沒有一直跟自己的指導老師在一起。跟隨高僧大德學法時,他教導要觀心,隆波就不斷地尋找心,直到最後終於找到——知道了「心想」,「知者的心」便會生起。得到「知者的心」以後,隆波又修錯了,開始呵護知者。

 

別去呵護它,要放任它工作。心一會兒是知者,一會兒是想者,沒關係。放任它去工作,而後我們去緊隨著知道,進而會發現:心時苦、時樂、時好、時壞,一會兒想、一會兒緊盯、一會兒迷失,一整天這樣變化。如此不斷地去觀察與瞭解,有一天智慧就會生起,明白「此心不是我!」

 

一旦心不是我,就再也沒有什麼是「我」了。

 

要慢慢地觀察與體會,不斷地用功。因此,實際上,法並不難。如果什麼都做不了,就先訓練讓心寧靜。

 

高僧大德隆布蘇瓦長老曾經教導隆波,他說他第一次去頂禮阿姜曼尊者時,被指導說:「能觀心就觀心;觀不了心就去觀身;既觀不了心,又觀不了身,就修習奢摩他。」經由念佛陀或是觀呼吸等方法來訓練寧靜,一旦心有了力量,就又可以回來修觀。

 

這是修行的原則:能觀心工作,就去觀心。如果觀不了心,就去觀身,因為身是心的家。不斷地觀照下去,很快有了力量,又可以再回來觀心。或者有時觀身還是沒有力量,就回來修習奢摩他。就是這樣交替切換,直至心有了力量,再繼續觀。

 

隆波曾經失誤過好幾次:最初是只顧著隨光跑到外面,除了浪費時間,其他一無所獲;一旦不再跨過身體,不斷地觀照自己的身與心,心才可以繼續向前,能夠生起智慧。

 

要一步一步地前行,不斷地用功。

 

沒有誰可以讓道果生起,當我們的戒、定、慧圓滿以後,道果將會自行生起。想要讓戒、定、慧圓滿,我們的覺性必須圓滿。

因此,我們要有覺性。行、住、坐、臥,去覺知自己;吃、喝、做、說,去覺知;心跑去想,去覺知;想了之後,生起苦樂、好壞,去覺知。是去知道「心在想」,而不是去知道「想的內容」。

 

要牢牢掌握住原則,反復地體會與聆聽法。要經常且反復地聽法談,然後自己去用功。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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