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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法為贈禮

阿姜·查尊者

 

目錄

前言

譯者的話

阿姜·查

真正的給予

以法為贈禮

法性

法的語言

與法同住世間

心的訓練

湯鍋裡的湯杓子

教說片斷  

現在就做!

 

 

  阿姜·查(公元1918~1992年)在世時,他經常會告訴弟子們:

  “……長久以來,你們是那麼的平靜安詳,而這就是最好的方法。我走了之後,單純地遵照我的教導去修行,就好像我仍然在你們的面前一樣!”

 

 

前  言

  這是由法園編譯群翻譯的阿姜·查系列二。第一集《我們真正的歸宿》大概介紹了阿姜·查的教導風格,而此次的主題將圍繞在“法”及其有關方面。所有的文章除了“真正的給予(True Giving)”、“湯鍋裡的湯杓子(The Ladle in the Soup pot)”、“法的語言(The Language of Dhamma)”、“與法同住世間(Living in the World with Dhamma)”之外,全都取自《菩提道》(Bodhinyana)一書。前三篇出自《解脫味》(A Taste of Freedom)一書,最後一篇出自“Wat Pat Nanachat News  Letter。”

  此處,我們要說明的一點是,因為這幾篇文章都是屬於即席開示,因此雖形之於文,仍會有口語化的傾向。而對於有些口語上不免重複的話語,在不損原文的原則之下,我們做了些微刪除,以助閱讀上的順暢。

  讀者或許會留意到,文中有時似乎會有忽然冒出的一段,看起來與前段不太連貫,這可能是因為阿姜·查不像人們平常所做那樣。他通常既不預先準備他的開示,也不刻意的去營構講辭,他很單純地就只是開示,法在那兒,自然而然的都流了出來!

  阿姜·查的開示看來大多是針對出家人而說,但卻也適用於一般的在家人。我們深願有緣聞此教說者,都能歡喜信受,得蒙法益。

阿姜·查的一位弟子

 

 

譯者的話

  如果有人發現一顆閃亮的星星,他沒有權利放進自己的口袋,獨享光輝,而必須公諸於世,使每個人都能分享這份光耀。基於這個理由,我們很高興有機會參與將阿姜·查的教示譯成中文的工作,因為如此一來,其它人也能同樣地得到——那從阿姜·查的佛法開示中閃耀出來的智慧之光!

  中譯阿姜·查的作品,並非易事。如果照句直譯,恐怕會顯得生澀難懂。假若以比較自由的方式意譯,雖然文句會比較流暢,可是恐怕又會失於準確度不夠。還有一種可能是,因譯者筆調的關係使譯文學術意味太濃,不符合阿姜·查的風格。他本人很少閱讀,有一回,他被問到有什麼佛書可以推薦給人讀時,他指著自己的心說:“只有這一本!”

  在譯書的過程中,我們盡量以不同的方式求得折衷,希望能既不失去阿姜·查簡明的開示風格,又能無損他見解的精闢入微。假若由於我們的轉譯,使阿姜·查的佛法之“星”減損了原有的光芒,我們在此深致歉意。而我們之所以不自量力試譯,只是因為我們實在不忍讓這顆光輝奪目的星星,只收藏在某人口袋裡,卻不能普照人間。

  任何人的翻譯,永遠沒有所謂最好或最後的翻譯,有的只是風格的不同。原書真正的含義能被譯出而且讓讀者分享,這才是最重要的。

當您手中捧著這本書時,那從阿姜·查內心閃耀出來的法之“星”光,只要能讓您捕捉到即使一絲的微光,進而為您的人生帶來方向和啟示,那麼我們的工作就算圓滿完成了。

阿姜·查

  阿姜·查生於泰國東北的一個村莊,少年時即剃發,年二十始受戒成為比丘。年輕時,他研究過基礎的佛法、戒律,以及經典。稍後,他在森林苦行的傳統下,接受一些當地禪定大師的指導,修習禪定。他依苦行僧的傳統方式生活達數年之久,他睡在樹林、山洞、墓地,並曾和本世紀最著名、最偉大的禪師阿姜·滿度過一段很短,但具開悟性的時光。

  行腳多年之後,有人請他到家鄉附近的一座濃密森林定居。這座森林當時沒人居住,並且以眼鏡蛇、老虎、鬼魅聞名,因此,如他所說,是苦行僧理想的修行場所。

  後來因為越來越多的僧俗四眾來和他一起共住,接受他的指導,因而以阿姜·查為中心,形成了巴蓬寺。現在他的別院已遍及泰國的山林,以及英國、紐西蘭、澳州、瑞士等地,而由其弟子教授佛法。

  一進到巴蓬寺,你很可能會碰到和尚在井邊打水,同時路邊有個牌子,寫著:“嘿,安靜點!我們正在努力學禪坐。”寺裡的出家人得做粗活染制自己的僧服,製作自己的必需品,並將寺院的房舍、地面打掃得纖塵不染。和尚的生活極為簡樸,按照苦行僧的戒律,每日托缽,日中一食,少欲知足。和尚都單獨地住在分布於山中四處的茅蓬,並在裡頭禪坐,而在樹下的小路經行。基本上,他們的禪修精華就是他們生活的方式,學習在一切所作所為當中保持明覺的心靈。

  “訓練”是修行中重要的一部分,而這兒的訓練是非常嚴格的。使人能在和合節制的團體中過一種簡樸、純潔的生活,使德性、禪定、悟性能有技巧地、不斷地開發出來。

  阿姜·查簡樸,卻又含意深奧的教導方式,對西方人有一種特別的吸引力,也因而有許多人跟隨他學習。一九七五年Wat Pah Nanachat——國際叢林寺院,被建於巴蓬寺附近,用來教導與日俱增,對出家生活有興趣的西方人。從那以後,阿姜·查的西方弟子們便開始了對西方人士的弘法工作。

  阿姜·查的教導方式既奇妙又簡明,卻也會欺誑人。常常是某件事必須在聽過好幾次之後,我們的心才會猛然開解,而這教導也才顯出它更深一層的含義來。他依時間、地點,聽者的理解力、敏銳度,將佛法詮釋得恰到好處的巧妙方法,實在令人驚嘆。雖說有時形諸文字時,他的話會顯得前後不一致,甚至還會互相矛盾哩!覺知到這一點,阿姜·查說明他教導的方法是非常簡單的:“這就好比說,雖然我看到人們走下來的路是我所熟悉的,但對他們來說也許是不熟悉的。我望過去,看到有人快要跌進路右邊的溝裡,於是我就對他喊:‘往左!往左!’同樣地,如果我看到另一個人快要跌進左邊的溝裡,我就會喊:‘往右!往右!’這就是我教導的範疇。無論你陷入哪種極端,哪種執著,我都會告訴你:‘連這個也要放下。’捨棄走左邊,捨棄走右邊,走到中間,那麼你就可以找到真正的佛法。”

當你讀阿姜·查的開示時,最重要的是要記住:他的教導永遠而且只會發自他內心,發自他自己的禪定體驗的深處!

法的禮物,

勝過世間一切的禮物!

你會問

如果我們一無所求,那我們將得到什麼?

答案是

我們什麼也得不到……

無論我們得到什麼

都只是痛苦的一個原因

真正的給予

  人們過世俗的生活去工作,是為了獲得某些報償,但出家人在這方面的教導,意義上卻深遠多了——我們無論做什麼,都不要求回報,我們工作不為報酬。佛陀教導我們,工作就只為了工作,別無所求。如果我們做事只是為了求得回報,它將只會引起痛苦,你自己試試:你想要讓你的心平靜,於是你坐了下來,且試著使它平靜,如此這般,你將會痛苦,試看看吧。我們的方式精緻多了:我們去做,過後就放下,做了就放下!僅此而已。

  一開始,我們以心中的某種欲求修行,我們不斷在修行,但我們知道那樣並不能滿足欲求,於是我們會繼續修行,直到我們達到一個境地——修行不再是為了得到什麼,而是為了放下!

  我們有些人修行是為了想要得證涅?,然而這種欲求並不能讓我們獲得它。“希求”平靜是自然的事,但卻不真的正確,我們必須毫無所求的修行。而,你會問:“如果我們一無所求,那我們將得到什麼?”答案是,我們什麼也得不到!無論我們得到什麼,都只是痛苦的一個原因,因此,我們修行不要去得到什麼東西。

  那些修行是為了想得到什麼的人,就好像來找我灑“聖水”的人一樣。當我問他們,為什麼想要得到聖水時,他們說:“因為我希望活得快樂舒適而無病痛!”如此一來,他們將永遠無法超越痛苦。

  世俗人做事,都是有一個動機的,都要求得到某些回報。然在佛教,我們做事卻沒有“得到”的念頭。世俗人必須了解每件事物都是依照因果的,然而佛陀卻教導我們去超越因和果。他的智慧是去超越因,超越果,超越生,超越死,超越快樂和痛苦的。

  想到這裡,實在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停留。人們住在一個“家”,這“家”是“有”和“執取”。離開家到一個沒有家的地方,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做,因為我們總是與“有”和“執取”同住的。如果我們不能執取,我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們感到失落。因此,大部份的人都不願離開家去趣向涅?。為什麼呢?因為他們說,那兒沒有什麼,什麼也沒有。

  看看這裡的屋頂和地板:上端是屋頂,代表“有”,下端是地板,代表另一個“有”。但在地板和屋頂之間的空間,卻毫無立足之地。一個人可以站在屋頂或站在地板上,但卻不能在“空”的空間上。沒有“有”的地方,那就是“空”的所在。直接地說,我們說彼涅?就是此空。人們聽到這,他們會退後不前,他們不想前“往”涅?,他們害怕,如果他們那樣子做了,他們便再也見不到他們的孩子和親人了。

  這就是為什麼當我們祝福在家人的時候,會說:“祝你們長壽、美麗、幸福、建康。”這使得他們非常高興,他們愛聽這些,而若你開始談到空,他們便不想要聽了。他們執著了“有”!但你是否見過,一個老人而具有美麗的外觀?你是否見過,一個老人有著充沛的精力或非常幸福的嗎?沒有!但當我們說“長壽、美麗、幸福和健康”時,他們卻真的非常高興。

  放下吧!放下一切所求,那麼你們的心將會得到寧靜,而痛苦也會立即止息!

  好了,這就夠了。啊?想必已經晚了,我看你們有些人已經想困了。佛陀說過,去教導“沉睡”中的人們佛法,但不要讓人們睡著了。

  如果我們將綠色顏料滴到清澄的雨水裡

  它就會變綠

  如果是黃色的顏料,那麼它就會變黃……

  心在自然的狀況下是清澄、潔淨而不混亂的

  它會變得混亂

  只因它追逐法塵

它迷失在它的情緒當中了!

 

 

以法為贈禮

  (這是西元一九七七年十月十日在國際叢林寺院,對聚集的西方僧侶、沙彌和在家弟子所作的開示。這篇開示供養給正好從法國來訪的,當中一位比丘的父母。)

  很高興你們有機會來參訪巴蓬寺,並且探望在這兒的出家兒子。可是我很抱歉,沒有什麼禮物可以送給你們。在法國,物質上的東西已經很多,不過,有關“法”的卻非常少。我曾去那裡看過,那兒的確沒有能為人們帶來安祥與寧靜的法,有的只是一些不斷使人心迷亂和困擾的事物。

  法國物產豐饒,有那麼多的事物,從色、聲、香、味、觸上,帶給人們感官的誘惑,又由於對“法”的無知,人們便只有被迷惑了。因此,今天我想要供養一些“法”給各位帶回法國,當作是巴蓬寺和國際叢林寺院送給你們的禮物。

  “法”是什麼?法能夠斬斷人類的問題和困難,使之逐漸減少至無!那所謂法的,應該遍及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去學習——那是為了一旦有“法塵”(注一)升起時,我們能夠去處理和超越它。

  無論是住在泰國這兒或是其它國家,我們都有同類的問題,如果我們不懂如何去解決,我們將會不斷地被困在痛苦和煩惱當中。解決問題必須靠智慧,而要擁有智慧便得開展和訓練我們的心!

  談到修行,其實一點兒也不遠,就在我們身心的當下!西方人和泰國人一樣,都有身和心。有混亂的身、心,表示是一個混亂的人。有祥和的身、心,就是一個祥和的人。

  事實上,這心就像雨水,在自然的狀態下它原是純潔的:如果我們將綠色顏料滴到清澄的雨水裡,它就會變綠。如果是黃色的顏料,那麼它就會變黃。

  心的反應也是如此。當舒適的法塵“滴”進了心,這心就會舒適。而當法塵是不舒適時,心也會不舒適,這心會變得“混濁不清”,就像染了色的水一般。

  當澄淨的水接觸到黃色時,它會變黃。當它接觸到綠色時,它會變綠。每一次,它都會改變顏色。而實際上,那些綠色或黃色中的水原本是清澄而潔淨的。心在自然的狀況下也是一樣,是清澄、潔淨而不混亂的。它會變得混亂,只因它追逐法塵。它迷失在它的情緒當中了!

  讓我解釋得更清楚些,現在我們正坐在平靜的森林裡,這兒,如果沒有風,樹葉會保持原狀靜止不動,而假若有風吹時,樹葉便會拍打舞動起來。心,就像那樹葉一般,當它一接觸到法塵,它便會依著法塵的性“拍打舞動”起來。我們對佛法的了解越少,心就會不斷地去追逐法塵。感覺到快樂時,心會屈服於快樂。感覺到痛苦時,心會屈服於痛苦,它總是在混亂之中。

  最後,人會變得神經質。為什麼呢?因為他們不了解這個道理!他們只是隨著情緒起伏而不知如何去照顧自己的心,就像一個小孩沒有父母去照料他一般。孤兒是無所依靠的,而無依無靠的孩子是非常不安全的。

  同樣的,如果這顆心沒有受到照顧,如果沒有用正見來訓練或培育品格,它會變得非常麻煩而難以處理。

  今天我要提供各位一種訓練心的方法,那就是“業處(Kamma-tthja(-)na)”(注二)。業(Kamma)是指“行為”,處(tthana)是指“基礎”。在佛教,這是使心祥和及寧靜的方法——你們可以用它來訓練心,並以這受過訓練的“心”來審視“身”。

  我們的“存在”是由兩個部份組成的:一是身體,一是心,就這兩部份而已。所謂的“身”,能被我們肉眼所見,而“心”,相反地,是非物質的部份,只能被“內在的眼”或“心眼”“見”到。身和心這兩者,都經常處在混亂的狀態中。

“心”是什麼?心並不真的是什麼“東西”,依照傳統上的說法,心就是那個能夠去感覺或意識的。那感覺、接受,以及經驗一切法塵的就稱作“心”。當下這個時刻就有心——當我正在對你們說話時,心自認到我正在說什麼。聲音透過耳朵,你們知道我在說什麼。那個經驗到這些的,就叫做“心”。

  心,並沒有任何的自我或實體,也無任何的相狀,它只是在“經驗心理活動”,如此而已!如果我們能教導這顆心擁有正見,它就不會有任何的麻煩出現,它將能平靜自在。

  心是心,法塵是法塵,法塵並不是心,心也不是法塵。為了能讓我們清楚了解我們的心和在我們心中的法塵,我們說,能接受法塵突然“啵”地闖進來的,就是心。

  當心和它的對象兩者互相接觸時,會升起感覺。這其中,有些是好的感覺,有些是壞的感覺。有些是冷的感覺,有些是熱的感覺。各式各樣都有。而如果不用智慧去處理這些感覺的話,心就會被擾亂!

  禪坐是開展“心”的方法,能使心成為“智慧升起”的基礎。這裡頭,“呼吸”是生理的基礎,我們稱作“安那般那沙地”(anapanasati)或“觀呼吸”,在這裡,我們以呼吸當作我們心理的對象。我們以呼吸做為禪修的對象,只因它最簡單,而且自古以來它就是禪修的核心。

  當我們遇到好的禪坐機會時便盤腿而坐:右腿放在左腿上面,右手放在左手上面,保持背部直挺,然後對自己說:“現在我要放下一切的負擔和煩擾!”不要有任何的事使你掛慮了,在這個時候,把一切憂慮都拋開吧!

  現在,將注意力放到呼吸上,開始吸氣和呼氣。這時——在做觀察呼吸的當下,不要刻意的使呼吸拉長或縮短,不要使它變強或變弱,只要依正常速度,自自然然的進出就可以了。等到“正念”和“自我覺醒”從心中生起時,便能清楚明白這吸氣與呼氣了。

  放輕鬆,什麼都不要去想,不須想東想西,唯一要做的事是將注意力放在吸氣和呼氣上,其它一概不管!保持正念,專注在呼吸的一進一出上,注意每一個呼吸的開始、中間和結尾。吸氣時,氣的開始是在鼻端,中間在心臟,結尾在腹部。呼氣時,正好相反,氣的開始在腹部,中間在心臟,結尾在鼻端。開展對呼吸的覺知:一在鼻端,二在心臟,三在腹部。而後,反過來是:一在腹部,二在心臟,三在鼻端。

  投聚“注意力”在這三點上將可解決你一切的煩憂。只要不想其它的事,保持你的注意力在呼吸上。此時或許會有別的念頭進入心中,它會想到其它的主題而分散了你的心,但可別理它,只要再次的持好呼吸當作你專注的對象就行了。心,也可能會陷入研判和探討情緒當中,但是,繼續去修行吧!繼續不斷地在每一個呼吸的始、中、末上保持分明。

  最後,心將會無時無刻在這三點上了知呼吸。當你如此修行了一段時間之後,心和身就會習慣於這種工作。疲勞將消失,身體會感到更輕安,而呼吸也會變得越來越細密。“正念”和“自覺”將能保護住心,而且好好地看守它。

  我們如此這般的修行,直到心變得平和、寧靜,直到它成為“一”為止。所謂“一”是指“心”全神貫注於呼吸上,不從呼吸上分離開來。心將不再混亂而能夠輕鬆自在,它將會知道呼吸的始、中、末,而且保持繼續不斷地專注在呼吸上。

  當心變得平靜時,我們就把注意力只集中在鼻端的出入息上,而不必再隨著呼吸的上下,到達腹部又回來。只須專注在呼吸進來與出去的鼻端就可以了。

  這就叫做“靜心”,讓心放輕鬆而且平靜。當寧靜升起時,心會“停止”,它會與它單一的對象—呼吸,一起“停止”。這就是我們所熟知的—使心寧靜,而智慧就能夠生起了。

  這是一個開始,是我們修行的基礎,不管身在何處,都要試著每天去練習。無論是在家中,在車子裡,躺著或是坐著,都必須不斷地、很小心地去覺知和看守住這顆心。

  這稱作“心理訓練”的,必得在四威儀中練習。不單是坐著,站著、走著、躺著的時候也都要練習。重點是,我們必須知道,每一刻的心境究竟是如何?而,為了能夠做到這一點,我們必須隨時保持正念和清明。心,是快樂或痛苦?是混亂?是祥和?以這種方法去認識心,使心變得寧靜,而當心變寧靜時,智慧就會升起。

  有了寧靜的心,便可去觀察這禪定的對象——身體,從頭頂到腳底,然後又回到頭頂。一遍又一遍地去做。注意察看頭髮、體毛、指甲、牙齒和皮膚。在這禪坐中,我們將會看到整個身體是由四種“元素”所組成的,那就是地、水、火、風。

  我們身體堅硬、固體的部份,形成地大。液體和流動的部份,形成水大。體內上下通行的氣體形成風大。而身體裡頭的溫熱,就是火大。

  四大結合在一起,組成了我們所謂的“人類”。當身體敗壞成為它所組成的各個部份時,便只剩下這四種元素了。佛陀教導我們說,沒有眾生,沒有人類,沒有泰國人,沒有西方人,沒有個人,最終,就僅僅是這四大而已!我們以為有個人或有眾生,而事實上卻什麼也沒有。

  無論是分解成地、水、火、風,或是組成所謂的“人類”,一切都是無常、苦、無我。它們都是不穩定、不確定的,而且一直在變化的狀態中——每一個剎那都不安定。

  我們的身體是不穩定的,不斷地在改變和變化中:頭髮改變,指甲改變,牙齒改變,皮膚改變,每件事物都在改變,無一不變!

  我們的心也是一樣,經常地在改變當中:它不是“我”或是實體,它不是真的“我們”,不是真的“他們”,雖說它或許會那麼想。也許它會想到自殺,也許它會想到快樂或痛苦——各種各類的事!心,是不穩定的。如果我們沒有智慧,相信了我們的這顆心,它將會不斷地欺騙我們,而我們便會在苦樂之間不時的打轉了。

  心,是個常變化的東西。身,也是變遷不定的。它們同樣都是無常,都是痛苦的來源,都是“無我”。這就是佛陀所指出的:身和心既不是眾生,也不是個人,也不是自我、靈魂、我們、他們。它們僅僅是元素——地、水、火、風,四大元素而已!

  一旦“心”看清了這點,它會去除對自我的執著——執著“我”是漂亮的、“我”是善的、“我”是惡的、“我”在痛苦、“我”擁有、“我”這個或“我”那個,你將能經驗到和諧一致的境界,因為你會看出全人類基本上是相同的,並沒有“我”,有的只是元素而已。

  當你沉思默想,而且了解到無常、苦、無我時,你將不再去執著有一個“自我”,有眾生,有我、他或她了。認識到這點的“心”,將會升起nibbida——厭離和倦怠,它將會把一切事物看成無常、苦和無我。

  而後,心會“停止”,心成了“法”!貪、嗔、痴將一點一點的逐漸減少和降低,最後剩下“心”——純淨的心。這就叫做“修習禪定”。

  因此,我請你們接受這一份“法”的禮物,願你們能在日常生活中學習和思惟。請接受這一份來自巴蓬寺和國際叢林寺院的“法教說”——當作是一種授予你們的傳承。這裡所有的僧眾,包括你們的兒子和老師們,予你們這個法供養,讓你們帶回法國去。它將提示“心靜”的法門,幫助你們的心得到平靜而不混亂。你們的身體或許會在混亂當中,但是你們的心卻不會。世人或許會被迷惑,但是你們自己卻不會。甚而,即使你們的國家處在紛擾不安當中,你們也不會被困惑了。因為心會有所“見”,心是“法”!這就是正道,正確的道路。

  願你們永遠記得這些教法!

  祝福你們健康快樂!

  【注釋】

  (注一) 法塵:六塵(色、聲、香、味、觸、法)之一。指為“意識”所緣之諸法。經中常將煩惱比喻為塵垢,因此等諸法能染污情識,故稱法塵。

  (注二) 業處:又作行處。即業止住之所。為成就禪定之基礎,或修習禪定之對象。此系南傳佛教重要教義之一。修習禪定時,必須選擇適應自己性質之觀想方法與對象,俾使禪定發揮效果。此種觀想之方法,因緣、對象即是業處。

  果園早已存在

  果實早已成熟

  每件事物都已完備而且圓滿

  所缺的只是那些分享果實的人

  那些有足夠信心來實踐的人

法  性

  (這是一九七七年結夏安居期間,在國際叢林寺院,對西方弟子們的開示。)

  當一棵果樹正在開花時,風的吹動會使花飄落滿地,但仍會有一些花蕾留在樹上,並長成小小的綠色果子。當風又吹過這些果子時,它們有些同樣還是會落了下來,而在它們掉落之前,有的可能已經接近成熟,有的甚至早已熟透了呢!

  人,也像風中的花和果一般,在生命中不同的階段裡“墜落”:有些還在母胎中便已夭折。有些出生沒幾天便告死亡。又有的不曾成長,才活了幾年。有的正值青春,也有的在死前,已屆圓熟之年。

  當我們想到人,想到風中花果的自然現象:兩者都是非常不穩定的。

  這種“事物不穩定的自然現象”,從寺院的生活中也能看出。有些人來到寺院,想要剃度,後來卻改變心意走了,其中有的還剃了發呢!有些已成了沙彌,卻又決定離開。有些只出家一個結夏期便還俗去了。這就像風中的果實,一切都很不穩定!

  我們的心也是一樣,當“法塵”生起,在心中糾纏拉扯一陣後,心便“墜落”了——就好像風中的果實一般。

  佛陀了解這種事物不穩定的情況,他觀察果實在風中的現象,並反映到他的弟子——比丘和沙彌們身上,他發現,他們也是一樣,有相同的本質——不穩定!有可能例外嗎!一切事物都是這樣啊!

  因此,對於一位以“覺醒”修行的人來說,並不需要有某些人的很多勸導才能夠去觀察和了解。舉一個佛陀的事例來說:佛陀的前生,是洽諾果門國王,他並不需要去學習很多。他所要的,只是去觀察一棵芒果樹罷了!

  有一天,洽諾果門國王與他的隨行大臣們去參觀一座花園,坐在象背上,他瞥見一些果實累累,且已成熟了的芒果樹。由於當時無法停下,便決定稍後回程時再去享用。然而,他卻不知,那些跟在後面的大臣們早已貪婪地摧殘了所有的一切--他們用竹竿擊落果實,打傷樹枝,也使樹葉撒了滿地!

  傍晚時分,回到芒果林的國王,已然想象著芒果的甜美,卻忽然發現所有的芒果都不見了,全沒有了!不僅於此,連樹枝和葉片也遭受到猛烈的打擊而散了一地。

  國王非常失望且沮喪,隨後,注意到不遠處有一棵芒果樹,連著樹枝和樹葉仍都完好無缺,他很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麼原因?而後他醒悟到:那是因為樹上沒有果子啊!如果一棵樹沒有果實,就不會有人去滋擾,那麼它的樹葉和樹枝也就不會受到傷害了。這個教訓,使他一路思索返回皇宮。“當一個國王多麼不快樂,多令人煩心且困擾啊!必須不斷地去關照所有的子民,而且如果有人企圖來攻擊,掠奪國土時又該如何呢?”他不能安靜地休息,甚至在睡眠中也被夢所驚擾。

  在他心裡,又再次見到了那棵沒有果實的芒果樹,以及它絲毫無損的樹枝和樹葉,“如果我們也變成和那棵芒果樹一樣,‘我們的樹葉’和‘樹枝’也同樣地不會受到傷害了。”他想到。

  在寢宮裡,他坐著沉思,由於受到這棵芒果樹的啟發,他終於決定去出家當一位比丘。他將自己比喻成那棵芒果樹,而且推斷:如果一個人能不被世俗的種種所羈絆,那他將能得到真正的自由,從憂慮或困擾當中得到解脫,而心就無所煩擾了。經過這樣的深思熟慮,他便剃度了。

  從此以後,無論他到那裡,只要被詢及師承,他都會回答說:“一棵芒果樹!”他並不需要接受太多的教導,一棵芒果樹是他覺醒到“法的導引”的原因,是一種引領向內的教導。因著這樣的覺醒,他成了一位少慮、知足、好獨處的比丘。放棄了尊貴的地位,他的內心終於得到了平靜!

  在這個故事裡,佛陀是一位不斷地以這種方式開展修行的菩薩(bodhisatta)。我們也要像當洽諾果門國王時的佛陀一樣,必須環視我們的周遭,並且好好地觀察,因為世間的每一件事物都早已預備好要教導我們了。

  即使只以少許直觀的智慧,我們也將能透過各種世間法去看清楚。我們將能了解到,在這世間的每件事物,都是一位老師。舉個例來說,即使是樹和藤都能顯示出真實的真理來。依著智慧,是不需去請教任何人,不需去研習什麼的。我們只要能從真理學習,便足夠去開悟了,就像故事中的洽諾果門國王一樣,因為,每樣事物都是依循著自然的軌則而行,絕不會與真理相違抗的。

  與智慧相關聯的是“自我鎮定”與“自製”,而這,又能導致進一步的觀察到“自然的法則”。以此,我們終將明白,每件事物存在的終極真理是“無常”、“苦”、“無我”(aniccadukkhaanatta)。就以樹木為例吧!當我們理解到“無常”、“苦”、“無我”的真實性時,所有生長在地球上的樹木都是平等,都是“一”——它們先是有了生命,而後長大、成熟,不斷地改變,直到最後的死亡。每一棵樹都必然如此。

  同樣的道理,人和動物在一生中都是出生、成長、改變,直到最後的死亡。而從生到死所發生的諸多變化,正顯示了法的軌則。這就是說,一切事物都是無常的,有其老朽和破敗的自然特性。

  如果我們能有“覺醒”和“正見”,能以“智慧”和“正念”去學習,我們將會看出,“法”是真實的。這樣,我們將能看到人們不斷地在出生、變遷,以至死亡。每一個人都隨著生死輪迴,也因為如此,在這宇宙間的每一個人都是“一體”的存在著。因此,如能清清楚楚地看透一個人,就如同看清了世界上所有的人一般。

  同樣的,每件事物都是“法”,並不光指我們肉眼所見的事物,也包括了內心所見。一個念頭升起,而後變遷、消逝,那是“心法”(na(-)madhamma)——單純地就是一個“法塵”的升起和消逝,而這就是心的真實性。總而言之,這就是佛法的聖諦。如果一個人不能以這種方法去看和觀察,那他就不能真正的“見到”!如果一個人能夠“見到”,他將會有智慧去聆聽到佛陀所宣說的法。

  佛在哪裡?

  佛在法中!

  法在哪裡?

  法在佛中,

  就在當下!

  僧伽在哪裡?

  僧伽就在法中!

  佛、法、僧存在我們的心中,但我們必須清楚地去了解它。有些人會隨口地說:“啊!佛、法、僧在我心中。”然而他們自己的修行卻並不如法,或是不適當。因此,若說佛、法、僧會在他們的心中被發現,那是多麼不恰當啊!換句話說,這顆“心”,必須先要變成能夠了解“法”的心才行。

  將每件事物歸回到“法”,我們會明白,在這世間,真理是存在的!也因此,去實踐,去證悟它,對我們來說是可能的。

  舉個例來說,“心法”——受、想、行……等等,都是不穩定的,當氣忿生起時,它會增盛、變化,最後消失。快樂也是一樣,會生起、增盛、變化,終至消失。它們全都是“空”,它們不是什麼真實的“東西”,包括精神和物質的一切法都是這樣!內在,身和心。外在,樹木、蔓藤,以及各種事物,都在顯現這個“不穩定”的宇宙法則。

  無論是一棵樹、一座山,或是一頭動物,都是“法”,每件事物無一不是法。法在何處?簡單地說,不是法就不會存在。法是自然,就是稱作“真理(saccadhamma)”的,是自然的律“法”。如果有誰見到“自然”,誰就見到了“法”。如果有誰見到“法”,誰就見到“自然”。誰見到了“自然”,誰就是了解了“法”。

  因此,當每一個剎那、每一個行為動作,在生命最終極的真實面目下,只是一個無止境的生死輪迴時,諸多的研究、學習又有何用呢?如果在一切的威儀當中(行、住、坐、臥),我們都能有“正念”和“清明的覺醒”,那麼自我認知便能很快地生起,那便是——了解到“法”的真理早已存在當下了。

  現在,佛陀——“真實”的佛陀,仍然活著,因為“他”就是“法”本身,是“真理(saccadhamma)”。而那能使一個人變成佛的“真理(saccadhamma)”仍然存在,它並不曾逃避到任何地方去!它產生出了兩種佛:一在身,另一在心。

  佛陀告訴阿難:“真正的法,唯有通過修行才能證悟!”任誰見到了法,就是見到了佛。誰見到了佛,就是見到了法。為什麼這樣說呢?從前,並沒有佛的存在,直到悉達多·喬達摩證悟了法,成了佛陀。如果我們依著此法來解釋,那麼“他”與我們是相同的:如果我們證悟了法,那麼我們同樣地也會成為佛陀!這就是所謂的“心中之佛”或“心法”了。

  我們必須對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保持正念,因為我們會是自己善行或惡行的“繼承人”。行善,我們得善。行惡,我們得惡。你所要做的,便是去留意你每天的生活,以了解事實就是如此。悉達多·喬達摩就是領悟到了這個真理的實相,因此使這世間出現了一位佛陀。同樣地,如果每一個人都去修證這個真理,那麼,他們也都會變成佛陀。

  因此,佛陀依然存在。有些人非常快樂地說道:“如果佛陀仍然存在,那麼我就可以修習佛法了!”這就是為什麼你應該去了解它了。

  佛陀所領悟到的“法”是恆存世間的法,我們可以將它比喻成長久存在於地的地下水。如果有人想要挖一口井,他必須挖到足夠的深度,才能取得這地下水。這地下水是早就存在那兒的,他並沒有去創造,只是去發覺它而已。同樣地,佛陀並沒有發明法,沒有頒行法,他只是揭示了那早已存在了的。透過深思冥想,佛陀“見”到了法,因而人們說,佛陀是已經“開悟”了的!因為“開悟”就是了解“法”,法是這世間的真理。由於理解到這一點,悉達多·喬達摩被稱作“佛陀”。而“法”是允許其它人也去成為一位佛的。所謂“一位覺知者”,就是一位覺知“法”的人。

  倘若人們擁有好的行為,又能忠實佛法,那麼這些人將能永遠具足德行以及良善。而依著正見,我們會明白,實際上我們離佛陀並不遠,就像是與他面對面坐一般。當我們了解法時,就在那一刻,我們見到了佛!

  如果一個人真正地去修行,無論是在樹底下坐著,或是躺著,或是以其它的姿式,他都將能聽到佛法。這並不像某些事只是靠思考,而是從一顆純淨的心生起的。然而,光記取這些話是不夠的,因為這得憑藉“見”法本身,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因此,我們必須下定決心去修行,以期能夠見到法,而後我們的修行才能真正的完成,那麼,無論是坐、立、行或臥,我們都將能聽到佛陀的法音。

  為了能修習他的教法,佛陀教導我們住到一個安靜的地方,以便能練習收攝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對於我們的修行來說,這是基礎,因為六根是一切事物生起之處,而且就僅在這些地方。因此,我們收攝六根就是為了能夠了解一切事物在六根生起的情況。一切的善、惡都經由六根生起,它們是身體裡主要的機能。“眼”在於看,“耳”在於聽,“鼻”在於嗅,“舌”在於嘗,“身”在於接觸冷熱、軟硬,而“意”在於法的升起。這一切,對於我們來說,所要做的是在這些點上建立起我們的修行。

  這種修行其實是很容易的,因為一切所需,佛陀早已施設好了。這好比佛陀種植了一座果園,而後邀請我們去分享園中的果實,我們自己並不需要去種植任何一棵樹。

  無論是戒、定,或是慧,都不必去創造、規定,或去思慮,因為一切我們所需要做的,只是追隨那在佛陀教化中已然存在的事物。

  所以說,我們是具有大功德和大福報,能夠聽到佛陀教化的人!果園早已存在,果實早已成熟,每件事物都已完備而且圓滿,所缺的只是那些分享果實的人,那些有足夠信心來實踐的人!

  我們應該能想象得到,我們的功德和福報是多麼的珍貴!只要環視我們的周遭,有多少其它的生物都是不幸的,以狗、豬、蛇,以及其它動物為例吧!它們沒有機會學習佛法,沒有機會了解佛法,也沒有機會去修習佛法。這些不幸的眾生,正在承受著果報呢!當一個生靈沒有機會去學習、了解、修習佛法時,它就沒有機會從痛苦中解脫出來!

  身為人類的我們,不該使我們自己變成不幸的受難者,喪失掉堂正的威儀和紀律,千萬不要變成一位不幸的受難者了!那便是說,這人沒有到達涅?解脫之道的希望,沒有增長德行的希望。不要認為我們已經沒有希望,如果那樣子想,我們將會與其它的動物一樣,成為不幸的一群!

  我們是生在有佛陀教化之處的眾生,因此我們人類早已具足了功德和資源,如果我們現在就修正和開展我們的知見、觀點和知識,那麼將能引導我們依法行事、修行,進而在當人的今生了知到佛法。

  我們和其它的動物是多麼的不同,人類應該能去覺悟佛法才是。佛陀教導說:此刻,佛法就在我們的面前!此時,佛陀正朝著我們坐在這兒!你還想在什麼時候或什麼地方去尋找呢?

  如果我們不正確地思考、不正確地修行,我們便會墜落到畜牲或地獄、惡鬼,或是阿修羅道(注一),而那是怎麼樣的情形呢?只要觀照你的心就能明白了。當嗔心生起,那是什麼?那就是了,只要你仔細的看!當無明生起,那是什麼?那就是了,就在那兒!當貪念生起,那是什麼?就在那兒,仔細地看吧!

  由於不能辨識及清楚地了解這些心理狀態,心,會從人類的心改變成其它。一切的狀況都在相稱當中,相稱而來的出生或存在,取決於當時的狀況,因此,我們是照著我們心的狀況去變化和存在的。

  【注釋】

  注一 根據佛教思想,眾生依著自身的業,出生在八種存在境界的其中一種。這包括三種天界(那兒有很多的享樂)、人界,以及四種的悲慘或地獄界(在那兒主要是受苦)。阿姜·查法師經常強調,我們必須在眼前,在我們的自心中看到這些境界。因此,依據心的狀態,我們可以說,我們不斷地出生在這些不同的境界中。例如,當這顆心在怒火中時,我們從人界掉落,當下就已經是生在地獄了。

 

 

  法有它自己的語言

  這對所有的人都一樣

  因為

  那是“經驗”的語言

 

 

法的語言

  如果你想去尋找佛法,那與森林、山或洞穴都無關,它只能在心中找到。法有它自己的語言,這對所有的人都一樣,因為,那是“經驗”的語言!

  “概念”和“經驗”兩者之間有極大的不同,就以一杯熱水來說,不論是誰將手指頭放進去,都會有相同的經驗——熱!而那可用不同的語言,以不同的字彙來稱呼。同樣地,無論是誰深入地去觀察這顆心,將會有和他人相同的經驗。不管什麼種族、文化或語言。

  如果在你的心裡,你嘗到了真理的滋味、法的滋味,那麼你會與其它的任何人合而為一。你們會變成大家族一般,在那兒,人與人之間沒有了障礙、沒有了差異,因為,你已嘗到了與所有人一致的“心之本質”。

  混亂升起的地方

  就是寧靜可以升起的地方

  哪裡有混亂

  我們透過智慧

哪裡就有寧靜

與法同住世間

  (這是阿姜·查對一群來參訪巴蓬寺的信徒們所做的通俗演講。本篇文章原載於一九八九年七月的“Forest Sangha Newsletter”)

  大部分的人仍然不知道“佛法”修習的核心,他們認為行禪、坐禪和聽聞佛法就是修行。那也沒錯,但這些仍只是修行的外在形式,真正的修行,發生在心與感官對象相遇的地方。感官接觸的發生點上,就是修行所在。例如:當人們說到我們不喜歡的事時,憎恨之心就會升起,假使他們說的是我們喜歡的事,我們便會經驗到愉快—這就是修行所在!我們應該如何利用這些來修行呢?這是個重要的課題。如果你只是一味的追逐“快樂”,逃避“不快樂”,不斷地那樣修行下去,那麼直到死亡的那一天,也永遠見不到佛法,一切都將會是白費功夫。當快樂和痛苦升起時,我們應該如何去應用佛法,使我們從它們之中得到解脫呢?這就是修行的重點了。

  混亂升起的地方,就是寧靜可以升起的地方。哪裡有混亂,我們透過智慧,哪裡就有寧靜!

  有一些人非常自負,不能接受他人的批評,他們會反駁和爭論——尤其是在小孩子對大人做批評的時候。事實上,有些事可能確如小孩子說的,但如果你是他們的母親,你會無法讓步。也許你是一位老師,你的學生如果說了一些你以前所不知道的事,那些事可能是真的,但因為你是他們的老師,你會聽不進去,甚至還會駁斥。像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

  佛陀時代,有一位非常有智慧的弟子。有一次,當佛陀正在為比丘們開示佛法時,他轉向這位比丘說:“舍利弗,我所說的這些你相信嗎?”

  舍利弗回答:“我尚未相信!”

  佛陀滿意他的回答,他說:“啊!很好,舍利弗,你很有智慧,一位有智慧的人不會輕易地去相信,他先會虛懷若谷地傾聽,而後在相信與否之前,考慮事情的正確性。”

  這,對一位老師而言,是個善法修習的好例子。舍利弗所說的是實情,他只是說出他的真實感受。有些人會覺得若說“不相信”就好像懷疑到佛陀的權威一般。他們害怕去說類似這樣的話,他們只會點頭同意。

  世間就是如此,但佛陀說你們不需要對那些不是錯或壞的事情感到羞恥,說你尚未相信你不相信的事,並不是一件錯事。因此當尊者舍利弗說:“我尚未相信”時,佛陀稱許:“這位比丘很有智慧,他在相信任何事情之前,會先作審慎的考慮。”對於一位教導他人的老師而言,這是正確的方法。有時候,你可以從小孩子身上學習到一些事物,不要盲目地抓著權威的見解不放!

  無論是站著、走著,或是坐著,都是我們能夠學習周遭事物的時候,我們在自然的狀況下學習。無論是色、聲、香、味、觸,或法,我們都應從中學習。

  一位有智慧的人會對色、聲、香、味、觸,法作全盤的思考,在這真實的修行中,純熟的修習者將能到達“心無一物”的一點上。

  如果我們依然不了解“喜歡”和“不喜歡”——它們的升起,它們的本來面目,那麼,仍會有一些事擱在我們的心中。如果我們知曉這些事物的真相,我們將會明白:“啊!這是喜歡……它什麼也不是,只是一種感覺的升起和消逝而已。”那麼,你還能對“感覺”期待些什麼呢?如果我們認為快樂是我們的,痛苦是我們的,那我們是在惹麻煩,因為我們將永遠無法跳出“心中有事”的這一點上。而這些問題會像永無止境的循環鏈一樣,相互地衍生下去。對大部份的人來說,事情就是如此。

  人們都有這種傾向,他們不賞識佛法的價值,也不談論真理,假若有人談到真理,他們甚至會很不以為然地說:“喔!他不懂因時因地地去說話,也不懂得如何說好聽的話。”事實上,只要有人談說“真理”,我們就應該傾聽。在說法的時候,真正的法師是不會僅以記憶中的知識來開示的,他會說“真理”!世俗人通常會憑著記憶中的知識演說,而且以這種方式來提高他們自己,真正的比丘是不會那樣做的,他說的是“真理”——事物的本然。

  甚至今天的比丘也像那樣。我曾經聽過他們中有人說:“我出家不是為了修行,只是為了讀書!”講這種話的人,斷絕了佛法修習之道,一點辦法都沒有,一切都到了絕路!當他們成了老師之後,他們只會以記憶中的知識來教導:也許他們是在說一件事,心卻在另一個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們只是憑著記憶來教導,而不是教導如何去揭示真理。

  世間的方式是這樣子的:假使有人不依世間法生活,反卻過著簡樸生活,修習佛法而住於平和中,人們會說他很怪異,跟其它一般正常人不一樣。他們說,人們都像這樣的話,這世界、社會將無法進步。他們甚至會攻擊他。因此,一個好人可能會開始感覺到自己有什麼不對勁而回過頭來追隨世俗法。他會在這世間越陷越深,直到走投無路。到了那種境地,將會驅使他說:“啊!現在我出不來了,我陷得太深了!”

  這個時代,人們想得太多,有過多的事物讓他們感到興趣,但卻沒有一樣能夠有所成就。

  假設我們有一輛牛車和一隻牛,這車的輪子並不是長的,輪跡卻是長的。只要這隻牛拉動車子,輪跡就會跟隨著車輪走。這輪子是圓的,輪跡卻是長的!若光看靜止的牛車,是見不到車輪有任何長度的,不過,一旦牛開始拉動車子,我們便會看到輪跡在我們後面展延。只要牛不停地拉,車輪便會不停地轉動。然而,有一天,當牛疲困脫卻牛具時,它走開了,牛車留在那兒,輪子不再轉動。遲早,這牛車會分崩離析,構成車子的所有部份也將回歸成四種元素:地、水、火、風。

  跟隨著世間法的人們也是一樣!如果有人在世間尋找寧靜,他會一直一直不斷地下去,就像牛車的車輪所輾出的輪跡一般。只要我們追隨著世間,就沒得停止,沒得休息。如果我們很單純地停止追隨世間,這車輪便再也不會轉動,立刻會停了下來。不停地隨著世間走,輪跡就會繼續不停,製造惡業(kamma)也像這樣。只要我們重蹈覆轍,就永不得停止,反之,如果我們停止,那麼,一切也將停止。這就是法的修習。

  如果我們真正地了解佛法的修行,那麼,在生命中,無論我們從事何種職業,何種職位,老師、醫生、政府官員或其它,我們每天每一分鐘都將能夠活在“法”的修習中。一般人總認為在家人無法修行,這是非常錯誤的想法,完全喪失了道法。如果一個人真的想做某事,他一定辦得到。有人說:“我無法修行,我沒有時間。”我便告訴他們:“那人怎麼有時間呼吸呢?”

  問題就在這裡,他們為什麼有時間呼吸呢?呼吸維持人們的生命,如果你把佛法的修習看成是維持生命,那麼你會覺得呼吸和修習佛法同等重要。佛法的修習並不需要你去到處尋找或花費整個的精力去達成,你只要觀察那些在你心中升起的各種感覺:當眼見色、耳聞聲、鼻嗅香、舌覺味,以及其它種種時,它們全都會來到這顆心——一顆清明覺醒的心。

  現在這顆心,認知到這些色、聲、香、味、觸、法時,會發生什麼事呢?如果對對象產生喜歡時,我們會經驗到愉快,如果不愉快生起時,我們便會經驗到不愉快,就只是那樣子。因此,生存在這世界上,有誰能夠找到幸福快樂呢?難道你希望世界上的第一個人在你這一生中都只對你說好聽的話和做合你意的事嗎?那樣可能嗎?當然不可能!如果不可能,那麼你要去哪裡呢?這世間就只是這樣,所以佛陀說:“世間解(lokavidu)”——了解這世間的真理。這世間是我們必須清楚地去了解的。

  佛法的價值,並不能從書裡告訴我們的種種中去發現,那只是佛法表面的樣子,而不是從我們內心深處生起的知識。如果我們有極深的了解,便能覺悟自己的心,進而見到真理就在我們的心裡。一旦真理在我們當中變得清晰可見時,它就能斬斷無明之流。

  這些時日,人們不尋求真理。今天,我們讀書、學習,只是為了獲得一些必要的知識去謀生及養家活口,如此罷了。

  他們讀書,學習為的是生計。現今學生所得的知識遠比以往學生來得多,他們供需不虞,凡事更方便,他們比以前擁有更多的知識,然而這個時代的人也有了比以前更多的迷惑,他們較以往有了更多的痛苦,為什麼呢?因為,他們寧可尋求謀取生計利益的知識,而不去尋找真理與法同住世間。

  佛教禪坐的終極教導是“放下”

  不去牽掛任何事物……

  “放下”這個字

  並不是說我們不需要去修行

  而是意味著我們必須遵循“放下”的法門修行

心的訓練

(這是一九七七年三月,阿姜·查對來自曼谷Bovornives寺的一群西方比丘所作的開示。)

  在阿姜·滿(注一)和阿姜·掃(注二)的時代,生活非常單純,沒有現在的複雜。那些日子裡,比丘們少有工作和儀式去做,他們住在森林,居無定所。他們可以完全專心於自己的禪修。

  今天極為普遍的事物,在那時,卻是罕見的奢侈品,那樣的生活,可說是簡單得幾乎什麼都沒有。他們必須自己用竹子製作茶杯和痰盂,在家人是很少來訪的。他們不期望擁有很多,而能滿足於已有的一切。他們能夠安住,且做“觀呼吸”的禪修。

  比丘們遭受過許多像這樣的窮困生活:如果有人感染瘧疾而想要求得到藥物,老師會說:“你不需藥品,繼續修行吧!”再說,那時也完全沒有像現在這麼容易獲得的藥物,有的只是長在森林裡的草藥和樹根。環境既是如此,比丘們必須要有絕大的耐心和耐力,他們不受困於一些病痛,而在今日,只要是得了一點小毛病,你就會馬上往醫院跑了。

  有時,他們會走上十到十二公里的路去托缽,這必須盡早天一亮便出發,而回來時可能已是十或十一點左右了。托缽的人並沒有得到很多的東西,也許只是一些糯米飯、鹽巴,或一丁點兒的辣椒而已。但無論有沒有得到什麼東西去配飯,都無妨,它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一個人敢因饑餓或疲倦而抱怨。他們非但不抱怨,反而學著去照顧自己呢!他們以耐心和耐力,在周遭潛伏了諸多危險的森林環境中修行。有許多狂野而凶猛的動物住在叢林裡,有許多身心的磨難在這苦行僧或林居僧的苦修當中。的確,在這些日子裡,比丘們的耐心和耐力是不凡的,因為環境驅使他們變得如此。

  當前的日子,環境逼使我們往反方向走。在舊時代裡,人們行旅必須靠兩條腿,而後,有了牛車,有了汽車,熱望和欲求逐漸增大。到了今天,如果車子沒有冷氣,人們是不會去坐的,而若是沒有冷氣車坐,便就那兒都去不成了。耐心和耐力的美德是變得越來越衰微了,禪坐和修行的標準也越來越鬆散,直至我們發現到,那些禪修者在今天都喜歡隨著他們自己的主張和慾望去行事。當老一輩的人訴說有關舊日裡的情事時,就像是聽取一則神話或傳說般,他們只會漫不經心地聽,卻一點兒也不了解,那些話並沒有深入其心啊!

  根據苦行僧的傳統,一位比丘至少應花五年的時間跟隨他的老師。有些時日,你必須禁語,不允許自己多言,不閱讀書籍,但去讀你自己的“心”!以巴蓬寺為例,最近有許多大學畢業生來這裡出家,我試著阻止他們花時間去讀佛書,因為這些人經常閱讀。他們有很多的機會看書,卻少有機會讀他們自己的“心”!因此,當他們遵照泰國習俗來出家三個月時,我們會試著請他們合上書本。如此,在他們出家的期間裡,他們會有絕好的機會讀到他們自己的心。

  聆聽你自己的心的確非常有趣!這顆未經訓練的心,追隨著它未經管束的習氣跑繞,它興奮地、無目的地跳動——因為它是不曾受過訓練的。因而,訓練你的心吧!佛教徒的禪坐是關於“心”的,那是為了開展“心”——你自己的“心”。這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佛教是“心”的宗教,就僅僅是這樣!一位修行而開展“心”的人,就是一位實踐佛法的人。

  我們的心,住在牢籠裡,更甚的是,那是一隻關在籠子裡憤怒的老虎。假使我們這顆“無飼主”的心不能得到它想要的,它便會惹麻煩。因此,你必須以禪坐、以三摩地(samadhi正定)來訓練,這就叫做“訓練心”。最起初,修行的基礎在於“德行訓練”——戒(sila)的建立。戒是對身、語的訓練,是從衝突與混亂當中所建立起的身、語訓練。所謂衝突是,當你不讓自己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時,那便是衝突。

  少吃!少睡!少說!即使是吃、睡、說話是世間的習慣,減少它們吧!去抵抗它們的力勢。不要只做你喜歡的事,不要放縱你的想法。停止這種盲目的追隨,你必須不斷地去阻擋這無明之流,而這就叫做“訓練”。當你訓練心時,心會變得非常不滿,而且開始掙扎,它感受到拘束和壓迫。當這顆為所欲為的心受到阻撓時,它會開始彷徨不定且掙扎,這時,苦(dukkha)(注三)對我們來說是顯而易見的了。

  這苦,痛苦,是四聖諦中的第一個聖諦。大多數的人都想要逃離它,他們絲毫不想擁有任何的痛苦。事實上,這苦能帶給我們智慧,它使我們專注於“苦”。快樂(sukha)反使我們關閉了我們的雙眼和雙耳,永遠不容我們去長養耐心。舒適和快樂使我們無所關心。苦與樂這兩種雜染中,苦是較容易覺察的,因此,我們必須提出痛苦,以便能去止息我們的痛苦。在我們能知曉如何去修習禪坐之前,首先必須知道“苦”是什麼。

  一開始,你必須這樣地去訓練你的心。你可能不了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或到底為什麼要做,但,當老師告訴你去做什麼時,你便必須去做,這樣,你會培養出耐心和耐力的美德來。不管什麼發生,你都要忍耐,因為這就是一種方式,例如:當你開始修習禪定想要得到祥和及寧靜時,你卻什麼也沒得到。你得不到什麼,那是因為你不曾修習這個法門。你的心會說:“我要一直坐下去,直到我獲得寧靜。”然而當寧靜到頭來沒有升起時,你便受苦了。有了痛苦,你就會站起來逃了開去。像這樣的修行不能被稱作“開展心靈”,它叫做“半途而廢”。

  以佛法來訓練你自己,代替情緒的放任吧!無論是倦怠或精進,只管持續不斷地去修行。你不認為這是一種較好的方法嗎?另一種方法——追隨情緒,將永遠也無法得到佛法。當你修習“法”時,無論情緒如何變化你都只管繼續地修習,不斷地修習。自我放縱的方法並不是佛陀的教法。當我們依著自己的看法去修行,以自己的主張去看“法”時,我們將永看不清事情的對與錯,我們不會知道我們自己的心,我們不會了解我們自己!

  因此,隨著你自己的“教導”。去修行是最遲緩的,隨著“法”去修行才是最直接的方法。怠惰時,修行。精進時,修行,對時、地也都清楚分明,這就叫做“開展心靈”。

  如果你放縱自己,隨著自己的見解去照著修行,那麼,你便會開始考慮、懷疑很多。你會自己想道:“我福德不夠,我運氣不好,禪修至今已好幾年了,仍然沒有開悟,仍然沒有見法。”用這種態度去修行是不能稱作“開展心靈”的,這叫“開展災禍”。

  倘若,這個時候,你是這樣的:你是一位禪修者,而仍然一無所知、一無所見,你仍然沒有更新自己,那是因為你已經錯誤地修行,你並沒有遵循佛陀的教導。佛陀是這樣子教誨的:“阿難,好好地精進修行,不斷地開展你的修行,那麼,一切的疑惑,一切的不確定,都將消失無蹤!”這些疑惑的消除,既不是經由思考、猜想,也不是透過推測、討論而來的。而什麼也不做,也一樣不能使疑惑消除。一切煩惱雜染的清除只能透過“開展心靈”,透過正確的修行而來。

  依照佛陀所教導的“開展心靈”的方法,是與世間法完全相對的,因為,他的教導來自於一顆純淨的心。一顆純淨的心,不會執取雜染,是佛陀和他弟子們的正“道”。

  假使你修習“法”,你必須以“心”禮敬法,不得使法禮敬你。當你以這種方法修行時,痛苦便會升起,沒有一個人能夠逃避這痛苦。就這樣,當你一開始了你的修行,痛苦早就在那兒了。

  禪修者的責任是正念、鎮定和滿足,這幾件事能夠中止我們,中止我們那些“不曾訓練的心”的習氣。而為什麼我們必須煩擾地去做這件事呢?那是因為,如果我們不去費神地訓練心,它就會保持野性,隨著本性走。去訓練本性,使它可以有利的被應用,那是可能的。這可拿樹木的例子做比較,如果我們只是任樹木保持它們的自然狀態,那麼我們永遠也不能利用它去建造一棟房子,我們將不可能製造厚木板或任何其它可用的東西應用在建造房子上面。總而言之,若有木匠想來建造一棟房子。他會先去尋找樹木,取得原木材料後再加以有利的應用,那麼在很短的時間內,他就能擁有一棟建築了。

  禪坐和開展心靈也類似於此。你必須取這顆未經訓練的心——就像你須從森林裡取一棵自然狀態下的樹木,去訓練這顆天然的心,那麼它就會更精純,更能了知它自己,而且更為敏銳。每件事物都是在它的自然狀態下的,當我們了解了自然,而後我們便能改變它,能不執著它,能放下它,那麼我們就再也不會受苦了。

  我們自然未馴的心是焦慮且混亂的,無時無刻不在執著和黏著當中,它也總是在東西徘徊!當我們觀察到這種紛亂的情況時,我們可能會認為,去訓練這顆心是不可能辦到的,於是我們便感痛苦。我們並沒有了解到事實,心,就是這樣子的。即令我們努力修行,試著去達到平靜,許多的念頭和感覺仍然會那樣的移動不定,因為,心的特性就是如此。

  當我們幾經沉思有關這自然未馴的心之後,我們將會了解,心的本性就是那樣子的,不會有其它的方式了。我們會明白,心就是心,那就是它的本然。如果我們能清楚地看清這一點,那麼我們就能從思考和感覺當中分離開來了。當這顆心真正地了解,它會放下一切。念頭和感覺將仍會存在那兒,但是每一個念頭和感覺都將發生不了什麼作用了。

  這就好像一個喜愛在路上玩耍嬉戲的小孩,讓我們煩擾的會依其玩的大小程度給予責罵或賞一巴掌一般。事實,我們應該了解,一個孩子會那樣去做是自然的事,我們應該放下心來隨他依著他自己的方式去玩,那麼,我們的困擾就沒有了。為什麼這些困擾會消失呢?因為我們接受了孩子們的方式,我們的看法改變了,而且我們接受了事物的真實自然。我們放下,心變得更平靜,我們擁有了“正見”!

  如果我們有了錯誤的知見,那麼即使是住在一個深暗的洞穴或是高空之處,我們都會在混亂中,而當擁有“正見”時,心就能完全處於寧靜,那麼就不再有難題需要解決。也不復有煩惱升起了。

  就是如此這般!你不執著,你放下,無論是任何的“感覺黏著”,我們都從中分離開來,因為我們知道,每一樣感覺僅僅就是感覺。它並不會特別地前來因擾我們。我們可能會認為是它打擾了我們,但事實上,並不是那樣子的。如果我們能進一步去深思有關這個“感覺”,它就只是那樣子。如果我們放下,那麼形色就只是形色,音聲就只是音聲,香也只是香,味也只是味,觸也只是觸,而心也只是心罷了。這就好像油和水一樣,如果你將它們一起放在一個瓶子裡,由於自然特性的不同,它們不會相混合。

  油和水是不同的,一樣的道理,一位有智慧的人和一位愚痴無明的人是不相同的。佛陀與色、聲、香、味、觸、法同生活,但因他是一位阿羅漢(已經覺悟的一位),所以他能不被它們所轉。因為他了解,心就是心,想就是想,他沒有將它們混淆在一起。

  心只是心,想和感覺只是想和感覺。讓事物就只是它們自己吧!讓色只是色,讓聲只是聲,讓想只是想,我們何須費事的去執著它們呢?如果我們能以這種方式去思考和感覺,那麼,這就是出離和不黏著了。我們的“想”和“感覺”將會在一邊,而我們的“心”會在另一邊,就好像油和水一般——它們在同一個瓶子裡,然而它們卻是分開的。

  佛陀以及他已覺悟的弟子們,和尋常的、沒有開悟的人們生活在一起。他們不單與這些人同住,也教導這些普普通通、未開悟、無知的人如何成聖開悟,成為智者。他們能夠這樣子做到,因為他們知道如何去修行,知道“心”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正如我說明過的。

  因此,就依你禪坐的修行去做,不要費心去懷疑它。倘若我們離家去剃度,並非是逃了去迷失在無明當中,也不是由於怯懦和恐懼,而是為了訓練自我,做自己的主人。如果我們能如此理解,那麼我們便能遵循佛法,而佛法將會變得愈來愈清晰。一個了解法的人,能了解他自己。一個了解他自己的人,必能了解法。事實上,法無所不在,我們並不需要逃避到其它某個地方。透過智慧、透過智力、透過技能來代替逃避吧!但不要透過無明去逃避。若你希求寧靜,那麼讓它成為智慧的寧靜,那樣就夠了。

  無論何時,我們見到法,那便有了正道正路。雜染只是雜染,心只是心。無論何時,我們能分開、分離出來,這些事情就會只是這些事情,一如它們的本然,那麼,它們就僅是我們的對象客體而已了。當我們在正道上時,我們是完滿的,當我們完滿時,任何時刻便都是開闊而自由的。

  佛陀曾說:“仔細聽我說,比丘們,你們必須不執著任何的法!”這法是什麼呢?一切事物都是法,無一事物不是法,愛和恨是法,快樂和痛苦是法,喜歡和不喜歡是法,所有這些事物,無論是重要或卑微,都是法!當我們修習佛法,當我們了解了佛法,我們就能放下,於是,我們便能與佛陀“不執著任何一法”的教法相符合了。

  在我們心中生起的一切狀況,所有我們心靈的狀況,我們身體的狀況,都是在“變化”的狀態中。佛陀曾經告誡莫去執取這當中的任何一個。他教導弟子們,修行是為了能從一切的情況中“分離”開來,而不是為了去執著任何狀況。

  如果我們能遵循佛陀的教法,那便對了。雖說是對,但仍然棘手。這並非教法很棘手,而是指我們的雜染很棘手。雜染帶來的誤解阻礙了我們,並且造成我們的麻煩,遵循佛陀的教法並不真的有任何的麻煩事。事實上,我們可以說,執於佛陀之道不會帶來痛苦,因為“道”就是單純地“放下”任何一法!

  佛教禪坐的終極教導是“放下”。不去牽掛任何的事物!分離開來!如果你看到美善的,放下,如果你看到正確的,放下!“放下”這兩個字,並不是說我們不需要去修行,而是意味著我們必須遵循“放下”的法門修行。佛陀教導我們思維“一切法”,透過思維我們自己的身和心來開展正道。佛法不在其它任何地方,就在此處!不在遙遠的某個地方,就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心當下!

  因此,一位禪修者必須很有活力地去修行,讓這顆心更高貴更明亮,使它能自由而獨立。做了好事不要將它記掛在心,放下!沒有做壞事,放下!佛陀教導我們要活在當下,此時此地!不要讓自己迷失在過去或未來。

  令人們最不了解,且與他們自己觀念衝突最多的教法是“放下”或“以空心行事”的教法。這種開示的方式稱作“法語”。當我們以世俗的字語去理解時,我們變得迷糊,而且想,我們可以為所欲為。它是能夠那樣子被解釋的,但真正的意思更接近這樣:就好像如果我們帶著一顆沉重的石頭,不久之後,我們開始感受到它的重量,但是我們卻不知如何去放下它,就那樣,我們一直都在忍受這沉重的負擔。如果有人告訴我們去丟開它,我們會說:“如果我丟了它,我將一無所有。”如果有人告訴我們,丟了它會得到的所有好處,我們不會去相信他們,反而會不斷地想:“如果我丟了它,我將一無所有!”因此,我們繼續帶著這顆重石,直到我們變得非常虛弱且筋疲力竭,到了再也不能忍耐,我們才放下它。

  放下它之後,一下子經驗到放下的好處,我們立即感到好多了,輕快多了,而且我們自己也了解到,帶著一顆石頭是多麼大的一個負擔啊!在我們放下這顆石頭之前,我們是不可能知道放下的好處的。因此,如果有人告訴我們去放下,一位無知的人是不能了解其中用意的,他將只是盲目地抓緊石頭,拒絕放下,直到它變成重得不能忍受,他這才會放下。而後他能自己感受到輕快和解放,於是他會自己知道放下的好處。不久之後,我們可能又會開始提起擔子,但現在我們知道將會有什麼後果了,因此,我們能夠更輕易的放下。“提著重擔到處跑是無用的,而放下會帶來輕鬆與愉快”——這種體會,是了解我們自己的一個範例。

  我們的自尊,我們依靠的自我意識,就好似一顆重石。像那顆重石一般,如果我們想到要放下自負,我們會害怕沒有了它,將會一無所有。但當我們終於能夠放下它時,卻會覺悟到不執著的輕鬆和舒適。

  在訓練心的當中,你不得執著“稱讚”和“責備”。只希望稱讚而不希望責備是世間法。佛陀的方式是,在適當的時機裡接受稱讚和責備,例如,在養育一個小孩時,最好不要成天的責罵,有些人責罵得太多了。一位聰明的人知道在適當的時機去責罵,在適當的時機去讚美。我們的心也是一樣,利用智能去了解這顆心,利用技巧在照顧心上面,那麼你將成為一位對訓練心很在行的人。當這顆心純熟時,它便能解除我們的痛苦。苦,正好就存在我們心中,它經常使事情變複雜,製造心的沉重,它生於此,也滅於此。

  心的方式就是這樣,有時有好的念頭,有時有壞的念頭。這心是虛假不實的,不要信任它!要直接去看這心自身的情況,去接受它們本來的面目。它們就只是它們本來的樣子。無論它是善或惡或什麼,它就是那樣。如果你不去抓握這些狀況,那麼它們就不會變成什麼事情都有所增減,增減於它們原來的樣子。如果我們緊握,我們將會受騙且因而受苦。

  若能以“正見”,那就唯有寧靜。三摩地(正定)生,而智慧起來。無論你坐或躺在哪兒,哪兒就有寧靜。無論你去到哪裡,哪裡就有寧靜。

  因此,今天你們帶了你們的弟子來到這兒聽法,你們可能懂了一些,也有的你們可能還不懂。為了能讓你們更容易地了解,我說了有關“禪坐的修習”。無論你們認為它是對或是錯,你們都應該去思惟它。

  我自己身為老師,也像你們一般,處在類似的狀況當中。我也一樣,渴望能聽到法的開示,因為不管我到那兒,總是為他人開示,卻從沒機會去聽,因此,這個時候,你們真的會很感謝能聽到老師的開示。當你們坐著安靜地聆聽時,時間流逝得真快啊!你們渴望佛法,所以非常希望去聽。一開始,予他人開示是件愉快的事,但不久愉悅消失了,你感到無聊且倦怠,而後,你會希望去聽。因此當你從一位老師那兒聽到開示時,你會感受到許多的鼓舞,而且很容易地就了解了。當你逐漸年長而對法有所渴求時,它的滋味會是格外地可口的。

  當其它人的老師,你是他們的一個榜樣!你是你的弟子,其它比丘,乃至每一個人的榜樣,因此,不要忘了你自己,但也不要想到你自己,如果有這樣的念頭起來,要去消除,如果你能如此地做,那麼你將是一位了解自己的人。

  修習佛法有無數的法門,而有關禪坐的,說也說不盡。有許多的事,能令我們疑惑,只要不斷掃除它們,那麼就不再有疑惑了。當我們有了如此的正見,不管我們是坐或行,都會有平靜和自在。無論我們是在哪裡打坐,那就是你要帶著你的清明去的地方。不要認為只有在坐著或行的時候才是禪修,任何事,任何地方,都是我們的修行。一切時中有覺醒,一切時中有正念,我們能在一切時中看到身、心的生和死,而不會讓它弄亂了我們的心!要繼續不斷地放下。如果貪愛來臨,讓它回去它的家裡。如果怒氣來臨,讓它回家。跟隨它們!它們住在哪裡?而後便護送它們到那兒,不要保留什麼。如果你能如此地修行,那麼你就會像一座空房,或者,換句話說,這是一顆“空心”,一顆空了的心,而且沒有了一切的惡。我們稱它為一顆“空心”但並不是什麼都沒有的空,而是空無罪惡且充滿了智慧。屆時,無論你做什麼,你將會以智慧去做,智慧去想,以智慧去吃,一切都將只會是智慧!

  這是今天我供養給你們的教導,如果聽取佛法使你們的心寧靜,那便夠了,你不需要去記住什麼。也有些人可能不會相信這些。如果我們能使我們的心平靜下來而就只去聆聽。讓這法語流過心中且連續不斷地思維,那麼我們將會像一台錄音機。一段時日之後,當我們“開機”,一切都會在那兒。

  我希望供養這些教導給你們每位比丘和每個人。你們有些人或許只懂得一些泰語,但這沒關係,期願你們學習這“法的語言”,那就夠了!

  【注釋】

  (注一) 阿姜·滿:許是本世紀在泰國最受尊敬、最有影響力的禪師,在他的指導下,“苦行林傳統”在佛教禪修的復興當中成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傳統。近年來,在泰國許多已逝及仍健在的偉大禪師,都是他的私淑弟子,或是實質上受他的教說影響的。阿姜 滿已於一九四九年十一月圓寂。

  (注二) 阿姜·掃:阿姜·滿的老師。

  (注三) 苦:意即包含了不能令人滿意的、不滿足的、不完善的、不安的一切狀況現象,因為它們是經常變遷的,經常容易導致痛苦的。“苦”是指令人不快的所有各類形態,從粗的身體的痛及老、病、死的痛苦,到細的各種感覺,例如與我們所喜歡的人分開或與我們厭惡的人有所關聯,乃至精細的心理狀態,例如枯燥、無聊、不安、激動等等。苦,是最誤解的一種概念,也是最重要的一種心靈開展。

  內在的學習

  你必須學習這雙眼睛、這對耳朵

  這個鼻子、這個舌尖、這具身軀

  以及這顆心

那才是真正的學習

湯鍋裡的湯杓子

……你知道那要到什麼地步才會結束嗎?或者你就繼續這樣地學習下去?或者它是有結束的?……。那樣子是無妨,但那只是外在的學習,而不是內在的學習。因為“內在的學習”你必須學習這雙眼睛、這對耳朵、這個鼻子、這個舌頭、這具身軀,以及這顆心,那才是真正的學習。書本的學習只是外在的學習,那是真地很難去完成的。

  當眼見色時,會發生什麼事呢?當耳、鼻、舌經驗到聲、香、味時,又會如何呢?當身、心,與觸、法塵相觸時,又會有什麼反應呢?那裡仍然有貪、嗔、痴嗎?我們有迷失在色、聲、香、味、觸和情緒裡嗎?這就是“內在的學習”,它有完成的一天!

  假若我們學習,卻不去實踐,我們將得不到任何的結果。這就像一個養牛的人,早上,他牽牛出去吃草,傍晚,他帶牛回牛舍,但他卻從沒喝過牛奶!讀書無訪,卻可別讓它也像這樣了。你應該養牛,也喝牛奶。你必須既學習也實踐,以得到最好的成效。

  這兒,我將進一步地解釋。就像一個人,他養雞,卻不取雞蛋,所有他得到的就只是雞糞而已!我就是這樣告訴那些在家養雞的人。小心你可別也變成那樣了!這意思是說,我們學習經典,卻不知如何去放下雜染,不知如何去“推”掉心中的貪、嗔、痴。學習而沒有實踐、沒有“放下”,是不會有結果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將它比喻為養雞卻不取蛋而取雞糞的人,那是同樣的事。

  就因為這樣,佛陀希望我們學習經典,而後透過身、語、意去斷絕一切的惡行,在我們的行為、語言、思想中長養良善,而人類真正的價值,透過我們的行為,語言、思想將得以完成。但如果我們只說得好聽,卻不照著行動,那它仍然沒有完成。或是如果我們行善,心卻仍然不善,那也還沒完成。佛陀教導,要在身、語、意當中長養良善,長養善行、善語和善思,這是人類的珍寶!學習和實踐必須兩者懼佳。

  佛陀的八正道——修行之道,有八個因素。這八個因素別無其它,就是這個“身體”!兩顆眼睛、兩隻耳朵、兩個鼻孔、一個舌頭以及一具身軀,這便是“道”。而心是追隨“道”的。因此,學習和實踐兩者都存在我們的身、語、意當中。

  你曾見經典教導過除了身、語、意之外的東西嗎?經典就只教導這個,沒其它的了。而雜染正就“生”在這兒,如果你了知它們,它們就會“死”在這兒。因此你應該了解,學習和實踐兩者都正是存在這兒的。如果我們能學習這個,我們便可以了解一切事物了。這就像我們的言語:說一句真理之言,勝過說一輩子的錯誤之語!你能理解嗎?一個學習而卻不實踐的人,就像湯鍋裡頭的一根湯杓子,它每天都在鍋子裡,卻不知道湯的滋味。如果你不實踐,即使是學習到死的那一天,你都不會知道解脫的味道!

   無論什麼,我們接受

我們以“正念”去接受

我們既不會過份地快樂

而當事物破滅毀損時

我們也不會悶悶不樂,不會感受痛苦

因為我們清楚地看清了所有事物無常的真相

教說片斷

  你們信仰佛教,從多方面聽聞佛法——尤其是來自不同的比丘和教師,至今已有好幾年了。有的時候,佛法常被人以極空泛而模糊的字眼敘說,很難讓人知道如何將它放進日常生活中去實踐。在另一方面,佛法也被人以高等語言或專門術語教授著,致使多數人難以了解,特別如果這教導又是從經典中一板一眼逐字解釋的。事實上,有以一種均衡方式的法教說:既不太含糊,也不過於深奧。既不會太漫無邊際,也不致於太隱晦,恰恰好適合聽聞者去了解和實踐,從教導中親得法益。今天,我想讓你們分享,過去我慣常教導弟子們的一種方法。這些教法,我希望或能給今天在此地聽法的你們都得到利益。

*如何得到佛法

  一個人想要得到“佛法”,首先必須要有信仰或信心當基礎,他必須如下地了解佛法的意義——

  佛:是清明覺知的一位,在他心中,擁有純潔、光輝和寧靜。

  法:是純潔、光輝和寧靜的象徵——它們從戒、定、慧中升起。

  因此,一個要得到佛法的人,他必須在個己當中培養及開展戒、定、慧。

*走在佛法的路上

  理所當然地,任誰想要返回家鄉,不能只是坐想旅途,他們必須實際地一步一步歷經整個過程,並且也要依著正確的指引,最後才能抵返家門。如果他們走的是錯誤的路,可能會碰到像沼澤或其它障礙一類的困境,那就難以近家了。而若在錯誤的指引下,他們也可能會遇著險境,因而也許永遠也到不了家了。

  那些回到家的人可以放輕鬆並舒服的睡覺,家,是能給予身心舒適的一個地方。而今他們真正回到了家,然而,假使這旅者只是道經家門,或僅在家周圍繞繞,那麼,在這一路的返家途中,他將得不到任何的益處。

  同樣的道理,在佛法的路上,必須我們每個人親身去走,沒有人能夠替代。我們必須沿著戒、定、慧行去,直到發現心中純潔、光輝、寧靜的福澤——這是行旅在這路上的果實。但是,如果一個人僅僅擁有書本上的知識以及經典教說,那麼就像在旅途中只有知識性的地圖或計劃,縱令過了數百世,這人將永不知曉心的純潔、光輝和寧靜,他將只是浪費時間,永遠得不到修行帶來的真實利益。老師,只是指出“道路”的方向,聽取老師的教晦之後,不論我們是否要修行走這條“路”,以及而後所得的修行成果,全由我們自己來決定。

  從另一方面來看,是將修行比喻為:一位醫生留給他的病人一瓶藥,瓶子上寫了詳細的說明,指示病人如何去服藥,但是,如果這位病人只是拿來讀讀,無論讀上多少回,他將困在這裡而死,他不能從藥裡得到任何的好處。在他死亡之前,還可能會懷恨地埋怨醫生一點兒也不高明,那些藥不能治好他。他會想,那醫生是個江湖郎中,那些藥毫無價值。殊不知他只是花時間在檢查藥瓶以及閱讀說明書,他並沒有遵從醫生的叮嚀去服藥。

  事實上,如果這位病人能夠遵循醫生的勸囑,照著藥方按時去服藥,他將能夠痊愈。假使他病得很嚴重,就必須服很多的藥,相反的,假使他僅僅是輕微的毛病,那麼只要一些些的藥就能治好他了。我們需要服用很多的藥,那是因為我們病得嚴重的關係。這是很自然的事,你可以經由自己的深思熟慮而體驗到它。

  醫生開藥方,從生理上去消除疾病,“佛陀教說”是開藥方去治療心理上的毛病,使心回覆到自然健康的狀態,因此,佛陀可被看作是一位能開藥方,治療心理疾病的醫生。而事實上,他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一位醫生。

  毫無例外的,我們每一個人都會有心理的病,當你看到這些疾病時,難道它不會合理的尋求佛法當依靠,就像拿藥去治療你的病一般嗎?走在佛法的路上,你不能以“身”去完成,你必須以“心”去行走,去得到利益。我們可以將這些行者,類分成三種層次:

  最初的層次:在這層次的這些人,他們了解必須自己去實踐,而且知道如何去做。他們以佛、法、僧做為皈依處,遵照教導,有決心地努力修行。這類人能全然地拋卻迷信的風俗習慣和傳統,根據理性為自己去檢驗這世間的真理。他們是“佛教徒”。

  中間的層次:這群人,他們修行,直到對佛、法、僧的教導有了一種堅定的信仰。他們也洞察到所有事相的真實性。這些人逐漸地減少黏附和執著,他們不會握持事物不放,他們的心深悉佛法。靠著其中的不執著和智能,他們前行漸進地被稱作入流,一來、不還,或簡單地說,是“聖者”。

最高的層次:這些人的修行,使他們導向了佛的身、口、意。他們超越了這世間,從世間得到解脫,從一切執著和黏附中得到自在。他們被稱做阿羅漢或是解脫之人——聖者中的最高層次。

*如何擁有清淨的戒

  戒,是對身和語的控制和修養,在正式的層面上分有對在家人和比丘、比丘尼等不同的條規,但一般說來,它們都有一種基本的特徵——那就是“目的”!當我們“正念”或“自我憶持”時,我們擁有正確的意圖。訓練自我憶持和正念將能產生好的戒行來。

那是很自然的事:當我們穿上髒衣服,我們的身體也會變髒,心也將感到不舒服和沮喪。而如果我們保持身體潔淨,穿乾淨、整齊的衣服,那將使我們的心輕快高興起來。同樣地,當戒不能持續時,我們的身行和言語是髒的,而這就是造成心理不快樂、苦惱、沉重的一個原因。如果我們不能有好的修行,會使我們不能進入存於我們心中的真實佛法。健全的身行和言語有賴於正確訓練的心,因為心是傳令給身和語的。因此,我們必須以“訓練我們的心”來繼續不斷地修行。

*定力訓練的修行

  以“定”來訓練,是使心安定和沉著的修行,這,帶來心的平靜。通常,我們沒有經過訓練的心是搖動不定且不安的,很難去控制和處理。心隨著感官外馳散亂,就像水似的竄來竄去,尋找最低處一般。然而農耕者和工程師們,都知道如何操縱水,以使它更有益於人類。人類是聰明的,他們知道怎樣去建水壩,製造大的貯水池和水道——這一切都是為了治理水,使水更有用。除此之外,水的積蓄變成一種電力和光的來源,從控制水的泛濫當中,獲得更多的利益——使它不致到處亂竄,終至靜止到一個最低處,而浪費了它的好處。

  同樣的,這顆心若是經常地被防治、控制、訓練,將會有難以計量的利益。佛陀自己說過:“有一顆被管束的心,將會帶來真正的幸福,因此,為了最大的利益,好好訓練你的心!”相同地,我們看環繞在我們周遭的動物——大象、馬、牛等等,在它們能被利用來工作之前,必須接受訓練,也唯有在經過訓練之後,它們的力量才能給我們利益。

  同樣的道理,經過訓練的心帶來的福澤,能數倍於未經訓練的人。佛陀和他卓越的弟子們,一開始也都同於我們,有一顆未經訓練的心,但,其後卻看到他們如何地變成我們尊敬的對象,而且看到我們從他們的教化中得到多少的利益。真的,看,有多少的利益從這些透過心的訓練而得到解脫的人身上帶到了整個世界!在一切的職業中,任何的狀況下,經過控制和訓練的心會比未經訓練的心有較好的“裝備”來幫助我們。這顆訓練過的心將能保持我們的生活平衡,使工作更容易,併發展和培養理性去指揮我們的行動。當我們追隨這顆訓練得宜的心時,最後,我們的幸福會依此而增多起來。

  “心的訓練”可以應用許多方式,以許多不同的方法去做。最有用,而且能被各類型人修習的是稱為“觀呼吸”的,它是在出、入息上做“正念”的開展。在這寺院裡,我們用的方式是,集中注意力在鼻端下的斜處,並以咒語“補-哆(BUD-DHO)”(注一)開展對“出入息”的“覺醒”。如果這禪思的人希望用其它的字,或只是在空氣移動的“進”或“出”上做“正念”的功夫,那也可以。調整修行的方式去適合你自己。禪坐的基本要素是持續地“覺醒”當下的呼吸,以便你能“正念”每一個進、出息的發生。正當“行禪”時,我們試著不斷地去留意雙腳碰觸地面的感覺。

  禪坐的修行必須盡可能的窮追不捨,使它結出果子來。不要一天中只打坐一小段的時間,而在一或兩星期,甚至一個月後才又打坐。那樣,將不會有結果出現。佛陀教導我們,要經常的修行,努力地修行,那就是說,在“心理訓練”的修行上,盡我們所能,不斷地去做。修習禪坐,我們也需要找尋一個適當的,不致讓我們分心的安靜地方。在花園裡,或我們後院陰涼的樹下,或可供我們獨處的適宜環境,那樣的地方。如果我們是比丘或比丘尼,我們必須找一間適合的茅蓬,一座寧靜的森林或洞窟。山,對“修行”提供了非常適當的場所。

總之,無論在那兒,我們必須不斷地在進、出息的“正念”上下功夫。如果注意力溜到了其它事物,試著拉它回到專注的目標上,試著去放下一切其它的思想和關心的事物。不要想任何事情——就只是觀照呼吸。如果我們“正念”於念頭上,當念頭一升起時,就努力保持讓它回到禪思的目標上,心將會變得越來越平靜。當心寧靜而且專注時,從這專注的目標——呼吸上放鬆。現在,開始去檢視這由五蘊組成的身和心:色、受、想、行、識。檢查這五蘊的來和去時,你會很清楚地看到,它們都是無常的。無常的性質使它們不能滿足我們,不合我們的心意,而且它們自己來、去——那裡,無“我”在行事。在那兒被發現僅僅是根據“因果”自然的運轉。世間的所有事物都有這些特性——無常變遷(無常)、不能滿足(苦)、沒有一個不變的自我或靈魂(無我)。以這種觀點來觀察整個存在的生命,對諸蘊的執著和黏附將會逐漸的減少,這是因為我們看到了這世界的實相。我們稱這為“智慧”的升起。

*慧的升起

  智慧是去觀察身、心的各種呈顯——這其間的真理。當我們用我們經過訓練和集中的心去檢視這五蘊時,我們將清楚地看到身、心兩者都是無常的,不圓滿的、無主的。以智慧觀察一切和合的事物,我們就不會黏著或緊抓不放。無論什麼,我們接受,我們以“正念”去接受。我們既不會過分地快樂,而當事物破滅毀損時,我們也不會悶悶不樂,不會感受痛苦,因為我們清楚地看清了所有事物無常的真相。當我們遭遇到各類的疾病和痛苦時,我們能夠平靜鎮定,因為我們的心已經受過很好的訓練了。真正的依怙就是受過訓練的心。

  這一切便被稱作“智慧”——明了事物升起時的真實性質。“智慧”從“正念”和“定”中升起。“定”從基礎的戒升起。戒、定與慧,都是那樣的相互有關,以至真正地難以去分開它們。事實上,它可以以這種方式去看:首先,有顆訓練當中的心去注意呼吸,這是戒的升起。當“觀呼吸”繼續不斷地修習,一直到心平靜,這是“定”的升起。而後,審察這呼吸,呼吸會呈現出無常、苦、無我來,隨之而起的不執著,便是智慧的升起了。像這樣,“觀呼吸”的修行,可說是發展戒、定、慧的一種過程,它們都有所關聯。當戒、定、慧都已開展,我們稱這個叫做“修習八正道”,是佛陀用來教導我們的唯一離苦之道。“八正道”在所有其它方法之上,因為,如果正確地修習它,能直接引領我們到達涅?、到達和平。我們可以說,這修行,能真實地、正確地契達佛法。

*從修行上得到法益

  當我們像上面解釋的那樣去修習了“定”,修行的果實將會以下面三種層次升起——

  第一:那些在“信行者”層次上的修行人,將會對佛、法、僧升起更多的信心,這種信心會變成每一個人內裡真正的支撐。他們也將了解一切事物的因果自然——益行帶來益果,不益之行帶來不益之果。因而對於這樣的一個人,將會在快樂和心理的平和上有所增勝。

  第二:那些人達到了入流、一來、不還等崇高的成就,對佛、法、僧有不可動搖的信心,他們法喜充滿,而且是朝向涅?的。

  第三:那些“阿羅漢”或“完美的一位”,從一切痛苦中得到了解脫的快樂。這些是“佛”,從世間得到解脫,在聖道中完成了旅程。

  我們都很幸運能生而為人,並聽到佛陀的教法,這是其它千百萬種生物所沒有的機運,因而,切莫等閒視之。快快地開發功德、行善,並在最開始、中間,以及最高的層次上隨著這“修行之道”行去。不要讓時光無用的消逝而毫無目標。試著去得到佛陀教導的真理——就在今天。讓我們以一句寮國諺語來做結束:“數回合的歡愉快樂消逝了,很快地,天色已近黃昏。此時飲泣,佇足觀望,很快地,將會來不及走完這個旅程了!”

  【注釋】

  注一:補-哆:此取咒語BUD-DHO的近似音,音接近bu-·dou。

  如果你懈怠不勤

  什麼時候才會“苦”盡呢?

  如果你懈怠不勤

  你又能成就多少呢?

  建立起我們的修行

  超越懈怠吧!

現在就做!

  (這是阿姜·查於一九七八年七月,結夏安居期間,在巴蓬寺以泰國方言對一群新出家比丘所做的一場活潑生動的開示。)

  吸進……呼出……,就是這樣!即使有人在“裝神弄鬼”,那是他們的事,不要因此而受干擾了。只管在呼吸的進、出上專注,只須清楚你的呼吸,這就夠了。別無其它,只要清楚什麼時候吸進和呼出。或者你可以在吸氣的時候對自己說“補(BUD)”,吐氣的時候說“哆(DHO)”,將這做為觀照的對象。現在只要這樣做就可以了。當息進時,你知道它,當息出時,你清楚它,那麼,你的心將會安定平靜、不散亂、不浮躁,此中就只是“氣”的不斷地進與出。

  一開始,便保持這麼簡單的方式,沒什麼好多想的。無論你能坐多久,如果現在你很舒適或是平靜,自己會很清楚。如果你有恆心地這麼做,呼吸會變得細長且輕,身心也會變得柔軟自在——那是有代價的。儘管去做吧!讓它自然地發生,愉悅地靜定於禪坐:不會茫然、不會昏沉、也不會打瞌睡,一切都變得輕鬆容易,此時,你是寧靜安祥的!而當你起身時“哇!那是什麼?”你會禁不住回想起那種平靜。

  接著,我們繼續保持不變的清澄正念。無論我們說什麼、做什麼,走到那兒,托缽、洗缽,或者進食,我們都明白自己正在做什麼:我們擁有正念,平穩安住。就是這樣地繼續去做!無論是在什麼時候做,我們都能“保持正念”!

  有關行禪,是在兩棵樹之間,取大約七或八個臂長的直線路徑。行禪其實是同於坐禪的。收攝自己,下定決心——現在,你就要開始行禪去靜下你的心,期使清澄的“正念”有足夠的力量升起。

  首先從右腳開始,以正常的步伐來走。隨著你的腳步對自己說:“補-哆、補-哆……”不斷地將注意力集中在雙腳上。如果覺得紛擾不安,便停下來,等到平靜後再繼續走。須清楚路徑的起點、中點、終點,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往回走,時時刻刻都“知道”自己在那裡!

  這就是方法!你可以開始修習行禪了。或許有人會說:“那樣來回地走,就像瘋子一樣!”但,你知道嗎?行禪中蘊含了許多的智慧呢!來回行走,如果累了,就停下來,將注意力轉向內心,並平靜地覺察你的呼吸,使心得到休息。

  然後,還有一件要注意的事是你姿勢的更換。行、立、坐、臥,我們須不斷地去改變姿勢。我們不能只是站,只是坐,或只是躺臥。在日常生活中我們都會用到這些姿勢,因此,我們必須在每一樣的姿勢上發展覺知,使它們變得很有用。

  去做吧!但並不容易,就讓我說明白一些好了!好像你拿了一個杯子,將它放在這裡兩分鐘,再放在那裡兩分鐘,每兩分鐘就移動一次,很專注的那樣子去做(觀察呼吸也是一樣,那樣去做,直到有了疑惑和痛苦,而那就是智慧生起的時候)。有些人會說:“什麼?將一個杯子移來移去?那是很瘋狂的,沒有用的,你是不是瘋了?”不要緊,只管做,但不要忘記,是兩分鐘而不是五分鐘,要專注!一切就在這所做的當中了。

  觀照你的呼吸也是一樣,以盤腿的姿勢坐平穩,將右腿放在左腿上。吸氣直達到腹部,再吐氣直到所有的“氣”都由肺部送出。吸氣時要吸到滿,然後再送出。此時,不要刻意地去控制呼吸,不管氣長或氣短都沒關係,只要坐著注意你呼吸的自然進出,這就夠了。不要讓它溜走了,如果它溜了,停下來!看它到了那兒?找到它,再帶它回來。

  遲早你會遇到一些好處,只要你持續去做。不要認為自己做不到,這就好像將米撒在地上一般,看起來你似乎是把它們丟了出去,但很快地便會長出幼苗,而後變得成把成串的,再不久你就可以將它們去殼,並且吃到香甜的“khaomow(青色的甜糯米飯)”了。

  禪坐時也是一樣,有時你會想:“為什麼我要坐在這裡看著自己的呼吸?它會自個兒吸進和呼出,並不需要我去注意它啊!”這就是我們固執己見的心,總是愛挑剔。但,不要理它!只要試著去做,直到心境平和。平靜時,呼吸會變得細密,身體會變得輕鬆,心也會輕安起來,一切都將恰到好處。持續下去吧!直到你好像只是坐在那兒而沒有了進息或出息一般!然而你仍活著,可別嚇了一跳,別因害怕呼吸會停止而逃開,你已經到達一個平靜的境地了,你就只管安住在那個境地裡,不必去做其它的事。有時,你似乎沒有了呼吸,但是你仍然有呼吸。有許多類似這樣的事會發生,但那無妨,只要對所發生的每項過程全然清楚,而不要被其中的任何一個狀況給愚弄了。

  持續且經常地去做吧!在你進食之後,馬上掛起袈裟便開始行禪。“補-哆、補-哆……”直到所行的路徑都陷了下去,仍然繼續的走。疲倦時,就改為禪坐。努力不懈!努力——是為了你能夠“覺知”,為了你能擁有覺知,為了能讓覺知升起,為了能明白修行的一切。不要只走幾步路就胡思亂想起來,而後回到茅蓬裡,身體一躺,很快地便呼呼大睡。如果這樣的話,你將永遠一無所得。如果你懈怠不勤,什麼時候才會“苦”盡呢?如果你懈怠不勤,你又能成就多少呢?建立起我們的修行,超越懈怠吧!不要光說“平靜、平靜、平靜”,但到了坐下時,心卻無法馬上平靜,因而放棄了修行。

  說起來容易,但實行起來可就難了!哈,就好像說:“種稻不難。”然你去試試看吧!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只是公牛?那只是水牛?那個是犁?事實上,實踐與理論有很大的差距。你知道的,事情總是這樣!

  你們都喜歡尋找“平靜”——平靜早已存在,你卻一無所知,而不論你去問誰,你都不會清楚。只要去明白你自己呼吸的進與出,“補-哆、補-哆……”這樣就夠了!只要這樣子做,不需要想得太多,現在了解這個就夠了。也許你們會說:“我做了,但什麼也沒看到!”沒關係,只要去做,不管發生什麼事,就這樣地繼續修行下去。終究,你會明白修行是什麼,試試看吧!如果你就如此這般的“坐”著,而且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便行了——當你的心變平靜時,心自然會明白。你將能整夜長坐,直到黎明來臨,卻不自覺你是在禪坐中。你會法喜充滿,那種喜悅是無法形容的!

  一旦修行到了這個境地,你可能會想說“甚深”法,但要小心,可不要“嘮叨不停”,不斷地在敘說,那樣會令人發狂的。就拿老沙彌桑為例:一個昏暗的夜晚,正值行禪的時間,我聽到附近的竹林有人不停地說:“唷,唷,唷……”我坐下來聽,想道:“誰在那裡說法?是誰……”他並沒有停止,仍舊不斷地嘀嘀咕咕,於是我拿了手電筒走過去。沒錯,是老沙彌桑坐在竹林下,點著燈籠,盤著腿,正對著黑夜大聲宣說“佛法”。“桑,你瘋了嗎?”他回答說:“噢,我就是控制不了!禪坐時,我忍不住要說法,行禪時,我忍不住要說法……,不知幾時才能停止!”真是一個瘋狂的人啊!嗯,就是這樣,你知道的,這些都可能發生。

  但是仍然要持續你的修行,不要只是放縱你的情緒。無論懈怠或是精神充沛時,都要繼續努力,不管是在禪坐或是行禪,甚至躺臥時,都要觀照你的呼吸。睡前,告訴自己:“我不耽著於恬適的睡眠中。”醒來之後,繼續禪坐。進食時,提醒自己:“我不因貪而食——只是當成醫藥去維持今天的生命,以便有足夠的精力繼續禪坐。”入睡之前,進食之前,我們都要如此警惕自己。站的時候,要保持正念。坐的時候,要保持正念。當你躺下來的時候,做右脅臥,專注呼吸,“補-哆、補-哆……”直到入睡為止。而醒來之時,馬上繼續“補-哆、補-哆……”,好像你從來沒有逃脫過任何一次的呼吸一樣!而後,“平靜”便會生起……,繼續保持正念吧!

  不要盯看他人的修行,請不要那樣做!注意我們打坐的姿勢,要坐穩坐直,不要讓你的頭前傾或後仰。保持平衡,就像佛像那樣——坐得平正莊嚴。如果你想要改變姿勢,在改變之前,將痛苦忍耐到最極點吧!你會說:“什麼?我忍受不了了!”但在移動之前,再等一下,痛苦忍耐到最大極限時,還要再忍耐!不管有多痛,就是持續下去。如果痛到無法在心裡繼續持念“補-哆、補-哆……”時,就把痛當作是你醒覺的對象——“痛、痛、痛、痛!”讓“痛”替代“補-哆”。用這種方式直到痛苦消失,並且看看會有什麼後果。佛陀說痛苦是自己升起的,也會自己消失。就讓痛苦死去吧,別停止忍耐!也許你會流出汗來——像玉米粒般大的從背部流下。但如果你能經歷過一次這樣的感覺,你將會知道那是怎麼一回事了。但那是逐漸而來的,不要太強迫自己,只需慢慢地持續下去。

  還有,也要覺知吃的動作——咀嚼、吞下,最後它到那裡去了?食物對你的身體是好是壞,你都要清清楚楚,也要知道這些食物到了何處。使“吃的藝術”變得更細緻吧!估計再吃五大口就會飽時,便停止,然後飲用足夠的水就行了。試試看你是不是做得到,大部分的人都不那麼做,反而在吃飽後又添加五口,這都不是正確的方法,你能了解嗎?佛陀曾說:要持續的留意“吃”這件事,知道你還沒有吃飽,但再五大口就要飽時,便停了下來,取用足夠的水直到飽。而後無論是禪坐或行禪,你都不會感到沉重,你的禪修將會自動地進步。然而,人們卻不願那樣子去做。假如你不是真正地想要訓練自己,那麼你便不會去做,你反而會吃到過飽為止——在你吃飽後,又多吃五大口!這就是我們無始的貪婪與染著,與佛陀的教法是相違背的,我們必須好好地觀察自己。

  談到睡眠,要能清明覺醒,這全靠你自己斟酌。有時你沒有準時睡覺,而早睡晚睡都不要緊,我是這樣子做的——無論晚不晚睡,當我一醒過來,便立刻起床。不要太當一回事地去照顧這個睡眠,當下就斷絕它。如果你醒來之後仍然想睡,就馬上起來,起床去洗臉,然後開始行禪,立刻就去走。我們應該這樣子來訓練自己,行動吧!

  這些都是我們該去做的,但你不可能只從他人那兒聽說便知悉這一切,你必須從實際的修行中去了解,所以,前行吧!這是訓練心的第一步。禪坐時,將焦點集中在一件事上——坐著。這顆心只需觀照著呼吸的進與出,不斷地觀照,慢慢地,心便會變得平靜。如果心是散亂的,坐下不久,你就會思念家裡,心會向外奔馳,會想吃一些面(那些剛出家的會很餓,不是嗎?)你想吃、想喝,饑餓、希求,想念每件事物!直到你發狂,但是,瘋就讓它瘋吧!一直到你能超越它。

  只管去做吧!你們曾修習過“行禪”嗎?感覺如何?“妄想紛飛”!那麼就停下腳步,直到心回來為止。如果你的心真的散亂得很,那麼便停止呼吸,直到你承受不了時,你的心就會回來!如果你坐著的時候,心到處亂跑,請摒住呼吸,別吐出來,到了難以忍受時,心就回來了。使心力增強起來吧,訓練心與訓練動物不同,你知道,心“真的”是非常難訓練的,別輕易地放棄了。有時,摒住你的呼吸直到胸部幾乎爆開來,是抓住心唯一所要做的事——心會跑了回來!試看看。

  在這結夏期間,了解到修行是什麼。白天,修行!夜裡,修行!無論什麼時候一有時間,便努力修行!日夜都行禪,縱使你只有十分鐘,也修行吧!將心置於一處,隨時保持正念。如果有什麼話想說,忍下來!不要說話。把注意力立刻轉回你的禪思上,繼續保持正念。

  這就好像水壺中的水,如果我們稍稍傾斜,它會開始“滴-,滴-,滴-,滴-”,傾斜多些,它便“滴滴,滴滴,滴滴……”。而如果我們把水倒出來,它會形成一條沒有間斷的流水,就像是從水龍頭流出來的一般,而不只是水滴而已了。這意思是說,無論我們是站、是坐,是躺或者是其它,如果我們能經常覺醒,那麼我們的正念就會像這不間斷的流水一樣,但是如果我們的心徘徊不定,一會兒想這,一會兒想那,那麼我們的“正念”就僅僅會像那水滴一般了。

  因此,就照這樣來訓練我們的心吧!不管我們的心有多散亂、多紛擾、多難專注,都沒關係,只要持續不間斷地去修行,你將能開展“覺醒”,直到它成為一條不斷的正念之流。而無論是站著、坐著、躺著,或是……,“覺醒”會與你同在,試試看吧!

  光說不練,它不會自動前來,這你是知道的。但如果過於勇猛,你同樣不會成功,而全然不試,當然也是不行!這些都須銘記在心。有時,你根本不打算禪坐,但是,在結束工作後,你坐下來,空掉了你的心,而“啵”地一聲,你馬上有寧靜!那是非常容易的,因為,你就活在當下!

接受我所的說——目前,這就夠了!

                                                          以法為贈禮

如果你想尋找佛法

那與森林、山或洞穴都無關

法就在你心中

如果在你心中

你嘗到了真理的滋味、法的滋味

那麼 你與他人會變得好似大家族一般

在這兒

人與人之間沒有了障礙、沒有了差異

因為   你已經嘗到了

與所有人都一致的“心之本質”

                                 —阿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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