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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馭禪修

  如果你親自去探索,便會遭遇若干經驗,而正道會指引你、揭示你方向。在修行的過程中,一旦情勢有所變易,就得對眼前問題的處理方式做適度調整。可能要很長一段時間後,你才會看到清晰的路標。如果你打算循我走過的「道」這趟路程勢必得在你心中確立,否則將有層出不窮的障礙。

 

  就如同聽聲音一樣:聽是一回事,聲音是另一回事。我們清楚地意識它們而不混為一談。我們仰賴自然所提供的素材,以便在探索真理時加以審視;到最後,心自會剖析和分別我們所感知的現象。簡單地說就是:心不捲入其中。當耳朵聽到聲音時,去審視心的變化過程。它會受到牽制、糾纏,還是迷失其中?它會受到煩擾嗎?至少要覺知這些才行,才能在聲音出現時,不會干擾到心。既然已經在這裡,我們就要捨遠而專注近在咫尺的事物。即便是想躲避聲音,也無處可逃。唯一可行的逃避便是去修心,以讓我們在面對聲音時,如如不動。放下聲音罷!我們依然聽得見那被放下的聲音,雖聽到了,卻讓它走,因為我們已把它放下了。這不表示我們必須刻意將聽和聲音分別開來,而是由於捨離和放下而自然地有了分別。即使我們想去執著,心都不會放行,因為一旦我們明瞭了色、聲、香、味等等的真實本質後,心也以清明慧觀照見時,我們所感知的一切都將落入無常、苦和無我的里,無一例外。

 

  每一次聽見聲音時,都要以此三法印來理解。每當耳朵有感官接觸時,雖有在聽卻彷彿沒聽到。這不表示心從此不再運作,而是正念和心相互纏繞,時時不斷彼此監督的結果。一旦心修到這個層次時,接下來我們所選擇的任何一條路,都會經審思細察。我們這是在長養七覺支中的「擇法覺支」。這份審察自會憑本身的動力運轉下去。

 

  與自己討論「法」罷!將所有的感覺、記憶、認知、思想、動機和意識都一一解開、釋放罷。它們不斷運作時是不受任何事物干擾的。對於能駕馭自心的人而言,這反觀和審察的過程是自然暢行、不須刻意加以引導。不論心往哪兒走,觀想會隨即因應。

 

  修習佛法若到了此一境界,會平添幾項有趣的額外利益。那就是,睡覺時的打鼾、說夢話、磨牙和翻來覆去的問題會一並解除。即使整夜熟睡,起床時不會覺得昏沈,反而覺得精神奕奕、十分警覺,彷彿一直處於醒著的狀態。我過去會打鼾,可一旦心保持在時時醒覺的狀態時,就不再打鼾了。醒著怎可能打鼾呢?只是身體在歇息、睡覺,心則是晝夜都醒覺著。這是佛陀——覺知者、覺醒者、歡喜者、光明者——清淨、高超的覺醒。這份清明的覺醒從不歇息,其能量源源不絕,所以永不昏沈或歇息。在這個層次里,甚至可以兩、三天都不睡覺;當身體出現疲勞的徵兆時,我們只須坐下來打坐,遂入甚深三摩地定五至十分鐘後再出定,就會覺得好似睡了一整夜般地舒爽和精神。若排除身體的考慮,睡眠其實是最不重要的了。我們雖要適度地照料色身,卻不須擔憂身體的狀況,讓它順其自然就好,不須指示身體,它便自會運行。宛如有人在敦促、砥礪我們精進修行一般,縱使感到怠惰,內在都會有一道聲音不時策勵我們精進。此時此刻不可能再停滯不前,因為精進和提升已匯集成一股勢不可擋的動力。你自己可以試試看。你已經耗費很長一段時間在研究和學習上,如今,該是學習和研究你自己的時候了。

 

  在修習佛法的初始幾個階段裡,身的獨處極為重要。當你離群索居時,會憶起舍利弗尊者的話,他說:「身遠離是心遠離(遠離外界感官接觸的深層三摩地)的因和緣;心遠離則是離染成覺的因和緣」。然而,還是有人會說離群索居並不重要:「只要你的心平靜,走到哪兒都一樣。」那倒是真的,可是我們應謹記:在初階段裡,離群索居是最首要的。今天或不遠的未來,去找一處遠離居民、僻靜森林里的遺世墳場,嘗試孓然一身的生活,或找那一處讓人望之生畏的峰頂去獨居,好嗎?那麼一整夜下來,都會刺激不斷。惟有如此你才能認清自己。我當初雖也認為離群索居並不特別重要,但當我實際走出去落實它時,才憶起佛陀的教法。世尊鼓勵我們到遠離城市的僻靜處,這在修行初期能為心的出離奠定基礎,進而護持堅定的離染之心。

 

  比方說:你是個有家室的在家人,能有什麼出離可言?只要一回家,才剛進門,種種混亂和繁瑣的事務便迎面而來,根本說不上離群索居。如此,你只好躲到一個僻靜的環境去靜修,以感受截然不同的氛圍。在最初的修法階段中,必須瞭解離群索居的重要性;再來,便是去尋找一位指導禪師。他(她)會指引、建議和揭示你的妄見所在;因為你以為正確之處,正是你錯解的地方;你確定是對的,往往正是錯的所在。一經老師的指點,便明白錯在哪裡,至於老師說你錯的地方,恰恰是你以為正確的所在。

 

  我就所知道的,有些學術僧根據經典反復地探索和研究。我們沒理由不去從事這些驗證。該是展卷閱讀的時候,我們認真學習;但該拿起鉢具、迎向挑戰的時刻,必得以不怎麼合乎理論的方式來奮鬥。如果一個戰士進入戰場時還以紙上談兵的方式打仗,鐵定不是敵軍的對手。一個忠誠的戰士面臨一場戰爭時,必得將兵法拋諸腦後,專心應戰才是。佛陀在經典裡的記述只是提供可資遵循的方針和範例,但若只做研讀,有時反讓人輕忽了實修。

 

  森林禪師之道其實就是出離之道。道上除了捨離,沒有其它。我們要連根拔除自以為是的「我見」,從「我見」的最根本處蠲除。我向你保證,這種修行將是個相當嚴峻的挑戰,但是,不管多艱辛,都不應棄守森林禪師和他們的教導。因為一旦沒有了正向的引導,心和三摩地很可能讓人迷失;一些不大可能的現象會逐一產生。對於這些現象,我一直都非常謹慎小心。想當初,我還是個年輕僧人時,最初開始修行的那幾年里仍無法信任自己的心。後來,在我得到一些可觀的經驗並能完全依賴自己心的運作時,就沒什麼能給我帶來問題了。即使不尋常的現象現前時,我也只是置之不理。如果我們將這些東西都一一抽絲剝繭開來,它們終會自動消失。這些都是智慧的原料。隨著時光流逝,我們會發現自己變得輕鬆自在。

 

  在禪坐中,一些通常沒錯的事也可能出錯。例如:我們下定決心盤腿打坐:「好!這次絕不能散漫不經,我要全神貫注,看著吧!」這種方法是徒勞無功的!我每次只要這麼做,禪修就一籌莫展,但我們卻都喜歡虛張聲勢。就我的觀察來說,禪修是水到渠成的。我時常在晚上打坐時心想:「好的,我今晚非一動不動地坐到凌晨一點不可!」即便是這小小的一念,就已經種下了不好的業,因為不用多久,全身上下就疼痛不堪,簡直像要我的命一般。然而,每當我禪坐得很順利時,都是我沒給坐禪設限的時候。我並沒有訂下七點、八點、九點或其它的目標,只是靜靜、穩穩地繼續打坐,以平等心放下。別對禪坐施壓,也別對當中發生的現象妄加詮釋。別以入三摩地(定)的不實際要求來逼迫自己的心,否則,你會發現它比平常還焦慮和難料。只管讓心放輕鬆,保持自在、安祥。

 

  讓呼吸在適當的韻律下不長、不短地自在流動;別太嚴肅地看待它。讓身體放鬆、適切、自在、繼續修持下去。你的心會喋喋不休地問你:「今晚你要坐到多晚?我們幾點才要開靜?」你必須大聲喝叱:「你這傢伙給我聽好,別再來煩我了。」這個好事多問的傢伙只是煩心,除了會騷擾你以外,別無他用,所以必須不斷地對治它。總之,理都別理它就是了。你必須對它很強硬:「我要早點開靜或坐到半夜都不乾你的事!即使我要徹夜不眠地靜坐,也不會影響到任何人,你幹嘛干涉我禪坐?」你必須這樣斷然處置這管閒事的傢伙,如此一來,才能繼續禪坐。只要感覺對了,要坐多久,就坐多久。

 

  當你讓心放鬆、自在的同時,心自會平靜下來。在此經驗的當兒,你會認清、領會執著的力量。你能持續打坐很長一段時間後——甚至過了午夜,仍然感覺到適切而放鬆,就表示自己對禪坐已經上道,並得以看清貪愛和執取是如何地染污我們的心。

 

  有些人在坐下來打坐前,會在自己面前燒枝香併發願:「在這枝香燒盡前,絕不從此座起。」然後才開始打坐。當他感覺似有一個時辰後,睜開雙眼才發現只過了五分鐘。他盯著那柱香,看那依舊長長的香令他很是失望。只好闔上雙眼繼續奮鬥。但不一會兒又張開眼睛察看。這種人在禪坐上不會有結果。別犯了這毛病。光坐在那兒對那柱香作夢:「不知道香是不是快燒完了?」這種禪修一無是處。不要把這些鎖碎的事看得太重要。心不需要做任何標新立異的事。

 

  如果你要在禪修中落實長養心的功課,別讓貪愛的煩惱摸清你的底細和目標。它會問:「師父,你要怎麼打坐?要下多少功夫?將坐到多晚?」貪愛會不斷騷擾你,直到你妥協為止。我們一旦說要坐到午夜時,它就會對我們發動攻勢。以致短短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我們便覺得掉舉、不安,坐不下去。在我們苛責自己之際,更多的障礙已襲面而來:「這下沒指望了!難道打坐會要了你的命不成?你自己曾說要令心在三摩地定中如如不動的,如今它不但靠不住,而且散亂不堪。你發了願卻做不到。」於是,妄自菲薄的念頭開始襲擊我們的心,導致我們落入自怨當中。其實不須怨天尤人,這樣只會讓情況更糟。我們一旦發了願便必須遵守,若非圓滿達成,便是中途敗亡。假如真的發願要坐一段時間,就不應違背初發之心或半途而廢。過程中,只須逐步修行和增長,沒必要發什麼殊勝的願。盡量穩定、持平地修心。禪修中偶得平靜時,身體的疼痛和不適自會消失,腳踝和膝蓋的疼痛也會消失無蹤。

 

  當我們著手修禪後,若有奇特的形象、畫面或感知現起,先要審察自己的心,千萬別輕忽這項基本原則。這些影像必須在心平靜時才會現起。不要貪求它們現起乃至消失。如果它們真的現起了,審視它們,但別被它們蒙蔽了。切記它們並非我們所有,它們跟其它一切都一樣是無常、苦和無我的。就算它們是真的,也不要耽溺或太在意它們。它們若頑固不肯退去,就提起精神,將注意力專注在出入息上,至少做三次深呼吸,每次都要慢慢將氣吐盡,這招或許管用;持續重新將注意力集中起來。

 

  千萬別對這類現象執持不放。它們只是它們,除了有蒙蔽的特性外,別無其它。我們往往不是為之著迷,就是心遭受恐懼所毒害。它們都是不可靠的,既非真實,更不能以眼見為實。就算經驗到它們,也別詮釋它們,或投射任何意義在上頭。切記它們非我們所有,因此別緊追著這些影像和感受。相反地,趕緊回來檢視當下的心理狀態,方是我們的基本原則。若背棄這個基本原則而將所見的信以為真,可能會因此迷失自己,遂而開始喃喃自語,甚至發瘋。我們可能瘋狂到無法跟平常人溝通。將信心植入自己的心罷!不論發生何事,只要持續審視你的心即可。特殊的禪修體驗對有智能的人或許是有利的,但對愚痴的人而言則非常危險。任何現象產生,都別得意或驚慌。它們若果真發生了,也不過如此而已。

 

  觀想、審察我們所見、所為和所經驗的一切是另一個在修習佛法上下功夫的方法。絕不能摒棄禪修。有些人結束打坐或經行之後,便以為可以中斷和休息了。他們停止了對所緣境的覺察,完全棄之於不顧。別這樣修行。不論你看見什麼,都應去探究它們的實相。好好去思惟這世上的良善之人,對邪惡之人亦然。徹徹底底地看透權、富、貴、賤的實相。看見幼童、長者、年輕男女時,好好思惟年齡的意義;所有一切無非探究的題材。各位應如此長養你們的心。

 

  法的思惟其實就是思惟一切所有不同的現象,不論大小、黑白、善惡,簡言之,一切所有的相對因果關係。你在想的時候,將它視為念頭,並單純不帶其它地觀之,這一切終究得回歸無常、苦和無我的墓地裡,所以對它們任何一項都不可執持不放,當下就是一切現象(一切法)的火葬場,將它們一一掩埋、火化遂而體會真理吧!

 

  透徹無常意味不再讓自己受苦;其實就是慧觀。舉例來說:當我們獲得一樣我們視為好或快樂的東西時會樂不可支。但是,進一步地仔細瞧瞧這份好和快樂罷。有時,擁有它們一段時間後,會逐漸感到厭煩,從而產生送人或賣掉的想法,如果再沒有人想買,乾脆丟掉。何以如此?這股力量背後的動機為何?因為一切都是無常、不持續、會改變的。如果它既賣不出去也丟不掉,我們的痛苦便來了。這整件事就是這樣,而且,只要你徹底明白一件事,哪怕還有多少類似的情況產生,你都能等同視之;事物的本然就是這樣。所以俗語說:「吾一以貫之。」

 

  我們偶而會見到自己討厭的事物,或聽見煩人、不悅的噪音而感到懊惱。善加審視並記住它,因為不定是哪時候的未來,我們可能會喜歡上這些聲音。我們其實很可能會對曾經所厭惡過的東西產生好感。這是可能的!那時,我們才恍然大悟:「啊哈!一切都是無常的,不可能完全令人感到滿意,並且是無我的。」將它們通通往三法印的大墳場裡丟。這麼一來,我們對所求、所有、所是的可能事物的執取都將隨之消失,遂而逐漸洞悉一切事物在根本上的無有差別。此後,我們所經驗到的一切都將有益於「法」的慧觀。

 

  到目前為止,我所說的一切僅供你們聽聞和參考,就當做是閒聊罷了,沒什麼。有人來拜訪我時,我總得說說話。我們不應把這些議題當做是可以坐著閒談它幾個小時的事。應該去落實它,縱身投入地實踐它。就好比我們打電話邀請朋友到某地方一樣,既然邀約了,也得到對方的回應,就可以上路了。不須囉嗦太多,話說得言簡意賅就夠了。由於我曾在禪修上下過功夫,所以多少可以為你們略說一二。但你們可知道,或許我是錯的也不一定。各位接下來的功課便是要親自去探究和查證我說的話是否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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