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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的煩惱

  本開示大篇幅內容曾以「解脫疑」(Free FromDoubt)為題付梓。

 

  不論是出外雲遊或留在寺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的想法。因此,在座各位,為了和合共住請齊心努力罷。這應是你們在「本歪」省國際業林寺里創造出的良好傳統,可別讓它成了「汶歪」(煩惱、麻煩之意)國際業林寺。(阿姜查最喜歡的文字遊戲中的一項。)每一位來此掛單的人皆應協力營造這份傳統。

 

  據我看來,在家人提供衣、食、住、藥給我們。雖然他們是不折不扣的純樸鄉下人,卻以虔誠的心盡其所能地護持你們。因此,別被他們理應如何的想法給困縛,如:「唉,我盡力教導這些在家人,可是他們卻令人失望。今天是布薩日,他們來此受戒,明天卻跑去撒網捕魚,還酗飲威士忌等,而且都是大剌剌地在眾人面前犯下這些事。等到下一個布薩日,他們仍來報到,再次受戒聞法,再次撒網、殺生、酗酒。」

 

  這種想法會讓你很懊惱。你認為你跟在家人之間的互動根本毫無效益。他們今天受戒,明天就去捕魚。一個不怎麼有智慧的僧人會因此感到受挫、失望,認定他們的付出毫無成果可言。但他的努力並不是不得成果,不得成果的是那些在家人。修德當然能帶來一些善果。因此,這種情形發生時我們因而受苦,該如何是好?

 

  我們要內自思量,知道自己的善意是有效益的,而且深具意義。只可惜這些人的精神層面仍未開展,還不健全。現今的狀況如此,我們應耐心地繼續勸告他們。如果我們就這樣摒棄這些人,他們恐怕只會愈變愈差。我們若鍥而不捨,他們終有成熟的一天,繼而清楚自己的惡行,以致於深感愧咎。對這些惡行感到懺悔。

 

  如今他們誠心供養我們、施予我們生活所需。在我來看,這可是相當不得了、很不容易的事。供養我們食物、住所、病疾的醫藥,並不簡單。我們為了證涅槃而修行,但若沒有食物,就會相當艱困。我們怎麼坐禪?我們如何能建起這座寺院?

 

  我們應考慮到人們精神層次的尚未成熟。我們就像賣藥的人——各位大概都聽過或看過賣藥的以喇叭大聲四處兜售各種疾病藥物。總有頭痛或消化不良的人會前來買藥。

 

  我們可以接受向我們買藥人的錢;沒買東西的人的錢,我們不能接受。我們對買東西的人心存感激;但若有人只待在家裡不出來買東西,我們不應該為此生氣或批評他們。

 

  我們教導信徒,若他們不如法修行,我們也不應生氣。這可不行!別批評他們,反應繼續指導、一路帶領他們。他們的精神層次一旦成熟,自然會想修行。如同我們賣藥,只管持續經營就是。當人們疾病纏身時,自會來買藥;那些認為不需買藥者,大概還未受過這類病情所苦,因此別太在意。

 

  秉持這種態度,這類問題終會迎刃而解。即使是在佛陀時代,亦有類似的問題。

 

  我們想把事情做圓滿,卻未能成功;我們自己的能力未盡成熟,波羅蜜(德行)尚未圓滿。宛如掛在樹上的果實,只因仍未長大、成熟,所以又小又酸;你不能硬要它變甜,也不能強迫它長成,只能順其自然。隨著歲月流逝、人事變遷,他們的心靈或有成熟的一天。時間久了,水果自會成長、熟透而香甜。只要秉持這種態度,自能心安理得。反之,若不耐煩、不滿足,就會不停嘮叨地問:「芒果為何還不甜?怎仍是酸的?」因為尚未熟透,所以是酸的;這是水果的天性。

 

  世人就是這樣。我因而想起佛陀四種蓮花的教導。有些蓮花仍埋在土中;有些已出污泥,但還在水面下;有些已浮出水面;有些不但出於水面,而且盛開綻放。佛陀之所以能教授種類不同眾生,乃因他對不同精神層面的人皆瞭然於心。我們都應該記取這點,莫因此地的情況而沮喪。只要把自己當作是賣藥的人,你的職責是去宣傳它以達到助人的目的,若有人生病自然會來買藥。同樣的道理,如果眾生的精神層次成熟了,屆時他們自會起信;這是強迫不來的。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們就能心安。

 

  住在這座寺院裡是意義非凡的,並非毫無利益。在座各位,請齊心協力地和合共修。遭遇諸多障礙和苦痛時,念一念佛陀的德行罷。佛陀覺悟的是什麼「法」?他教導什麼?「法」又在指點什麼?僧伽是如何修行的?時時常念三寶的特質能帶來殊勝利益。

 

  寺院裡的僧侶是泰國人還是外國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維持和合共事。當內外各地的人來參訪巴蓬寺時,我總呼籲他們要到這兒來,除了看一看寺院外,也來此修行。這是在座各位創造出來的傳統,一般民眾似乎會因此產生信心而深感歡喜。因此切莫忘失自我。你們應該帶領群眾,而不是被他們牽著鼻子走。盡力修行、踏實地建立起你自己,善報終會來臨。

 

  有沒有修行上的疑惑需要現在處理的?

 

  問:當心沒太多思緒,卻又處於一種昏暗愚鈍的狀態時,是否應設法使它清明起來?還是坐視不管?

 

  阿姜查:一直都是這樣,還是只有在坐禪時?你指的昏暗是什麼?是指智慧不足嗎?

 

  問:我在打坐時並不會昏沈,但心就是覺得昏暗,好似愚鈍不明。

 

  阿姜查:所以你是想讓心智慧起來嗎?轉換你的姿勢,多經行;這也是個辦法。可以一口氣經行三個鐘頭,直到精疲力盡。

 

  問:我一天經行一、兩個鐘頭左右,經行的時候通常念頭都很多。但讓我真正煩擾的是打坐時的這種昏暗狀態。我應設法去覺知然後放下,抑或有什麼方法可以用來對治它的?

 

  阿姜查:我想或許跟你的姿勢沒有持平有關。你走路的時候若有很多念頭,那應該多做各別觀想,如此一來,妄想就會止息;不會桎梏於妄想中。但別在意,現在只要多增一些經行時間,然後一心專注。只要心一散亂,就把它拉出來,做一些諸如:審視身體的觀想。除了偶爾觀想色身,你可曾嘗試不間斷地持續觀想嗎?遇到這種昏暗的狀態時,有沒有因而受苦?

 

  問:我因為心處於這種狀態而懊惱。三摩地和智慧因此不得增上。

 

  阿姜查:由於你在這種心境下並無覺知,所以苦才會生起。因為有「疑」,心才會這樣。禪修中的重要原則是:不論什麼現起,都別在上頭狐疑不定。狐疑只會助長痛苦。心若光明覺醒,就不須猜疑,這是一種心理狀態;心若愚鈍昏暗,也不須疑東疑西。只管精進修行,莫受心境上的反應所左右。注意覺察你的心境,別疑神疑鬼;心境只是心境。一旦落於疑當中,又執取不放地在上頭添油加醋,那就是昏暗不明瞭。

 

  你修行的時候,這些狀態都是你在增長的道上會遭遇的,不需多加猜測。覺醒地注意它們,然後不斷放下。而昏沈呢?你打坐時較昏沈還是覺醒?

 

  (沒回應)

 

  如果都在昏沈就很難記得了!果真昏沈的話,就睜開眼睛打坐,別闔上。然後雙眼凝視在一點上,例如:注視一盞燭光。別闔上眼睛!這是轉移昏沈障礙的一種方法。

 

  打坐時,可以間歇性地闔上眼睛。如果心是清明、不昏沈的話,可以繼續閉著眼睛打坐。若愚鈍、昏沈,就睜開眼睛,凝視單一個點;這跟修遍處禪(kasina)很相似。照這樣做,能令心醒覺、和平。昏沈的心並不平和,是被障礙所遮蔽,闇暗不明。

 

  我們也應該來談談睡眠,睡眠是不可避免的,它是身體的本能。如果你在打坐時昏寐難忍,就讓自己去睡覺罷。這是昏沈蓋(障礙)擊潰你時,可用來解除它的一種方法。此外,獨自禪修時,若有昏沈的傾向,就把雙眼睜開,一段時間後再閉上眼睛,檢視一下你的心的狀態。如果清明瞭,就可以闔上眼睛來打坐,一段時間後再去休息。有些人就是硬著跟睡眠做對,硬是不讓自己睡覺,結果每當打坐時,他們總是昏昏然睡著,迷迷糊糊地坐著。

 

  問:可以專注在鼻端上嗎?

 

  阿姜查:可以的。只要適合你、讓你覺得舒服的、有助於專注心的,就專注在那兒上頭。

 

  就這樣說罷:如果你對一些觀念產生執著,並對我們在指導時所教的方針太咬文嚼字,就會很難理解。在從事諸如觀呼吸的正規禪修時,先應決心當下要觀呼吸,並以觀呼吸為我們的基礎,一心專注在呼吸時必經的鼻孔、胸膛和腹部這三點上。吸入空氣時,先經過鼻子,再到胸口,最後止於腹部;當身體要吐出空氣時,先是從腹部開始,中間為胸膛,最後從鼻子呼出。我們只管覺察就好。這種試著覺察出入息的開端、中間到結束時的這三點,就是控制心的起頭方法。

 

  在我們著手打坐以前,先將心放輕鬆。就像是用縫紉機縫袈裟一樣,在學習使用它以前,必須先坐在機器前,先熟悉所有的機件,才不會緊張。就打坐來說,就是坐定和呼吸。別把注意力放在其它事物上,唯獨對我們的呼吸保持覺察,覺察它是否平緩、息長還是息短。明確了之後,再著手開始專注出入息時的那三點。

 

  持續這樣地修行,直到駕輕就熟為止。接下來才去注意覺察呼吸時在鼻端或上唇上所產生的觸覺。此時不須在意呼吸的長短,只管留心出入息時的感覺就好。

 

  我們的感官可能因接觸到不同的現象而心生種種念頭,就叫做「尋(覺思)。」(尋(vitakka):舊譯為「覺」。心理元素(心所)之一,即心理粗略的差別作用,能覺知善、惡。所謂善者,無貪、無嗔、無痴,反之則為不善。)心產生的若干想法,可能是對於現象的形成、或是對世間的想法等等。心一旦起了念頭,就會想跟念頭結合在一起。如果對象是善的,就讓心接收它;若是不善的,就要立刻收手。假如是善的,讓心思惟它,喜悅、滿足和快樂就會現前。就在一呼一吸時,心接收了這些念頭,就會光明而澄澈。接著就會變成「伺(伺察)。」(伺(vicara):舊譯為「觀」。心理元素(心所)之一,即心理細微的伺察作用,對諸法(善、惡法)有較深入的思惟。)心對它的所緣對象熟悉之後,就會開始運作好讓它跟「伺」相互結合。

 

  一段適當的時間過後中,將注意力導回呼吸上,在持續觀呼吸的時間裡,還是會接二連三的產生「尋」和「伺」。如果能對某一對象如:「行(現象、事理)」的本然善加思惟,心將會經驗到更深沈的平靜,遂而引生輕安。「尋」和「伺」會引發快樂的心,屆時愚鈍和昏沈就會消失不再。只要我們照這樣修行,心便會喜悅、輕安,不致闇暗不明。

 

  這份輕安經一段時間後會開始減退乃至消失,這時可以再次用「尋」,以讓心不受干擾地專注其中,然後再轉成「伺」,心於是與它融而為一。當你以適合自己根性的禪法修行又修得很好時,任何時候只要一接收所緣對象,都能引發輕安;心狂喜(輕安)、滿足以致全身毛髮直竪。

 

  在這種情況下,一絲愚鈍和昏沈都不可能存在;也沒疑惑了。經「尋」到「伺」的幾番回來後,就會引發「喜」(輕安),繼而產生「樂」。

 

  這都是坐禪中會發生的。靜坐一段時間後,可以起身去經行(行禪)。心在經行時亦然,不會昏沈。心中有「尋」有「伺」,來回幾次,「喜」就會生起。五蓋(五蓋(Nivarana):貪、嗔、掉舉、昏沈、疑。)不見蹤影,所以心無染著。不論任何現象產生,如:光、樂等等,均別在意,莫須懷疑你的任何經驗,也別拿這些心理狀態來侍候「疑」。心若是闇暗的,或是光明的,切莫執意在這些狀態里;不要執著它們,放下、摒棄它們。繼續經行,無拘無束、心無顛倒地不斷覺察當下所發生的一切。別為這些心理狀態所苦,也不要猜疑它們。它們只是它們,只會跟著心理現象隨波逐流。心時而歡欣,時而感傷;可以有苦、樂,也有困頓的時候。只要明白這就是心理狀態的本然,不須猜疑;任何即將呈現的,都是「因」即將成熟所致。此時,這個現象正在呈現;這才是你應該覺察的,縱使心闇暗不明,不須難過;假如它轉成明亮,不要為此欣喜若狂。莫為這些心理狀態或對它們所生起的反應心存猜疑。

 

  儘管經行以致精疲力歇,然後再打坐。打坐時要決心打坐,切莫漫不經心。如果昏昏欲睡,就把眼睛睜開注視某一對象。一直經行到心跟念頭分而為二、靜止下來為止。如果你清明而覺醒了,就可以闔上眼睛;若又開始昏沈,就再張開眼睛注視一個目標。

 

  切莫全天晝夜都這麼做。需要睡眠時就讓自己去睡覺。這跟我們日中一食的道理一樣。時間一到,我們就餵身體吃東西。睡眠的道理亦然。睡眠時間到來,就該讓自己休息。適當休息之後就該起身。別讓心在愚鈍中軟弱了,要振作起來下功夫修行。經常地經行。如果心因走得慢而變得比較愚鈍,就走快點。從中摸索出自己的步調來。

 

  問:「尋」和「伺」不一樣?

 

  阿姜查:靜坐時腦海裡突然跳出某人的那個念頭,叫做「尋」。接著接收到此人的概念後,才會開始將它仔細想一想。「尋」是接收,「伺」是審察。好比我們接收死亡的想法時,接著開始想:「我會死,別人也會死,一切有情眾生都會死;死後大家會去哪兒?」這是就該馬上中止了!中止後再將它帶回來。它如果又開始想,再把它中止掉,然後回來繼續觀呼吸。有時「尋」的念頭會跑太遠而回不來,因此必須中止它。這樣反復持續用功,以至心光明澄澈。

 

  若能藉自己相應的所緣對象修學「伺察」,就會經歷毛髮直竪、淚如泉湧、極度憐憫和種種諸如輕安的經驗。

 

  問:任何想法都可以引發這種現象,還是得在平靜的狀態里才會發生?

 

  阿姜查:心必須是平靜的才行;因為它並非一般的心理造作。心平靜地打坐時,「尋」才會生起。比方說,我想到剛過世的兄弟或若干親戚時,是在心平靜的時候——此平靜雖不恆常,至少當下心是平靜的。這「尋」產生之後,才進入「伺察」的階段。如果是善的想法,就會導致平靜和愉悅以及經驗的同時所生的輕安(喜)。這種輕安得自於平靜狀態下產生的「尋」和「伺」。我們毋須將這種平靜名為初禪、二禪等,只管它叫平靜就可以了。

 

  接下來是「樂」(sukha)。平靜愈發深沈後終得放下「尋」和「伺」。為什麼?因為心狀態變得愈來愈微細,相對使「尋」和「伺」顯得粗糙,遂而隱退消失,僅存輕安(喜)、樂以及心一境性(定)。到了極致時是了無所有,心是定的。那就是「定」了。

 

  我們不須固守在這些經驗里,它們自會循序漸進地次第發生。剛開始先有「尋」和「伺」,然後「喜」、「樂」而生「定」(心一境性)。後來「尋」和「伺」被捨掉後,剩下「喜」、「樂」和「定」。等到「喜」也被捨掉,(經典的說法是「輕安(喜)消退」。)就輪到「樂」,最後僅存「定」。這表示心變得愈來愈平靜,它的所緣對象就次第減少,最後只剩下心一境性的「定」。

 

  心平靜而專注時就會有此經驗。這就是心的力量、已達平靜的心理狀態。這時絕不會有一絲昏沈;昏沈無法進入心,它會消失無蹤。至於貪、嗔、掉舉和疑也一樣,無法現起。雖然它們仍潛伏在禪修者的心裡,卻不會在此時現起。

 

  問:是否應闔上雙眼跟外在環境隔絕,還是逐一處理眼前所見?眼睛打開或是閉著到底重不重要?

 

  阿姜查:當我們對修行還很生疏時,避免太多的感官接觸很重要,因此闔上眼睛比較恰當。不要有東西來干擾和影響我們,才能增進心的力量。心強而有力時,即使打開雙眼,也沒有任何一物可以左右我們。所以睜眼、閉眼都不是問題。

 

  休息時眼睛通常是闔著的。坐禪時閉上雙眼對禪修者而言是安住的所在,我們可在這裡頭找到喜樂並安住其中。這對我們而言是個至關重要的基礎。問題是:在沒有打坐時,我們是否還有應對狀況的能力?我們既然從闔眼靜坐中受益良多,一旦睜開眼睛沒在打坐時,就能應付種種現前的狀況,不致讓它失控,不知所措。基本上我們只是單純在應付狀況,但真正能增上智慧的,還是得回歸靜坐才行。

 

  這樣才是增長智慧的方法。修行一旦臻於完滿,睜眼、閉眼其實無有差別,所以並不重要。心不會變卦或出差錯。一天下來,不論早、中、晚,心境皆持平如一;這就是我們安住的所在,無有一物能撼動我們的心。快樂生起時,我們覺察「它是不穩定的」,之後它就會過去的。不快樂生起時,我們亦覺察「它是不穩定的」。就是如此罷了。你過去如此堅定地想出家,如今卻堅決要還俗。一切都是不穩定的,只因你的心昏暗不明,所以不能察見。你的心在欺騙你:「我在這裡是在浪費時間。」難道還俗回世間去就不浪費時間了?這點你倒沒想過。還俗回田裡、園裡種豆、養豬羊就不浪費時間了?

 

  從前有一座大水池,池裡有不少魚。時間一天天過去,由於雨量驟減使得水池愈來愈淺。有一天,一隻小鳥飛到了水池邊,向水里的魚說:「魚兒啊,我為你們感到難過。這裡的水都淹不過你們的背。你們可知道離此不遠的地方有一座大湖,水有數米深,魚兒悠游自在其間?」

 

  受困淺灘的魚兒聞此消息,無不歡喜若狂。它們跟鳥兒說:「聽起來雖不錯,但如何才能到達呢?」

 

  鳥兒說:「沒問題,我可以用我的喙一隻隻把你們銜過去。」

 

  魚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這兒的水還不夠淹及我的頭,我們一定得離開此地。」

 

  於是,鳥兒一次銜一隻魚離開。當它飛離水池的視線範圍外,便立即降落地面,一口把魚給吃掉,然後再飛回池邊告訴其它的魚:「你們的夥伴現在正於湖裡悠游自在地游著,還問你們哪時過去跟它相聚!」

 

  魚兒聽得簡直嚮往得不得了,恨不得能馬上出發,各個開始爭先恐後。

 

  最後整池的魚就這麼被鳥給吃光了。它飛回水池邊,看看是否還有漏網之魚,結果僅發現螃蟹。於是便又開始向螃蟹口若懸河地說有關那座大湖的種種。那只螃蟹半信半疑地問它怎樣才能到那兒。鳥兒說要用它的喙把它銜過去。但這只螃蟹比較聰明。它對鳥說:「這樣好了,讓我騎在你背上,我用兩支手臂挾住你的脖子,你若敢耍什麼手段,我就用我的大螯掐死你。」

 

  小鳥聽了很不高興,但還是得想辦法要吃掉那螃蟹。等螃蟹爬上它的背後,它們就出發了。

 

  小鳥到處飛行,尋找適當的降落地點。但每當它試圖降落時,螃蟹就用大螯掐緊它的脖子,讓它連叫都叫不出來,只能沙啞作聲,最後失望地將螃蟹帶回池裡。

 

  希望各位也有螃蟹的智慧!如果你們跟那些魚一樣,就會去聽信那些還俗後一切都會很美好的話。這是出家人會遭逢的障礙,請各位要小心留意。

 

  問:不快樂的心境為何難以看清,而快樂的心境卻比較容易?當我經驗喜悅和快樂時,比較容易察見它的無常,不快樂時卻看不見。

 

  阿姜查:你是從「貪」和「嗔」的角度在思考,想把它弄明白,卻沒發現「痴」才是主要的根本問題。你覺得不快樂不易察見,快樂則容易許多。你的煩惱就是這樣運作的。嗔心不易放下,對不對?它是種強烈的感受。你說快樂容易放下,事實卻不然;只因為它的威力沒那麼大。喜悅和快樂是人人都感到舒服的,所以不容易放下。嗔心會讓人受苦,但人們卻不知如何放下。其實它們並無差別。經一番徹底思惟、擁有一定見地後,很快就會發覺它們並無差別的。如果你拿秤子來秤,它們是半斤八兩、一樣的。只是我們都偏好喜樂罷了。

 

  你是說放下快樂比較容易,不快樂很難放下嗎?你認為我們所喜歡的容易放下,就是不知為何討厭的很難丟棄?可是,它們如果不好,何以難以割捨?事實並非如此。再想一次,它們根本是一樣的,只是我們對它們偏心罷了。不快樂時,我們會不舒服,所以希望它們趕快離開,以至於有不易排除的感覺。然而,快樂通常都不會讓我們心煩,因此我們以友情相待,以為可以輕易放下。事實卻非如此;只是它們不會折磨和壓迫我們的心罷了。不快樂會折磨我們。我們認為兩者的價值和重量並不相同,可是其實是一樣的。就好像冷和熱;我們會被火燒死,可是也會受寒而凍僵,一樣死路一條。兩者半斤八兩,誰也沒比誰好。快樂與痛苦亦復如是,只是我們的心對它們有不同的偏好罷了。

 

  至於讚譽和詆毀。你覺得讚譽容易放下,詆毀比較難嗎?它們其實並無兩樣。但是,當我們受到讚美時並不會難過,反而很高興,感覺並不尖銳。被批評卻是沈痛的,所以我們覺得不易放下。高興其實也一樣不易放下,只因我們對它的偏愛,所以沒那麼急於排除它。受讚美時的喜悅和遭批評時的刺痛感其實是半斤八兩、一模一樣的,只不過心在遭遇這些事情時,我們的反應有所偏頗罷了,所以並不排斥跟它們親近。

 

  請各位要明白這個道理。我們在禪修中不免遭遇種種心理煩惱的現起。但正確的看法應是:不論苦、樂,都要能放下才是。縱然我們希求快樂,排拒痛苦,但我們依舊必須視它們為等同無異的。這些都是我們勢必會經驗到的。

 

  快樂是世間人類所希求的,痛苦則不然;至於涅槃,則超脫了喜、惡。各位能理解嗎?涅槃是不涉貪求的。所有這些離苦得樂、解脫苦樂的貪求,都不存在;它是寂靜的。

 

  就我的看法認為,覺悟真理不能憑靠他人。各位應明白:所有的疑惑須藉由自己精進不懈地努力修行才能破除,光詢問他人是不能達成的。唯獨自身的精進不懈,才能止息疑惑。

 

  切記這點!這是修行中的重要原則。付諸實踐才能使你成長,讓你逐漸明瞭善惡。「精進修行的沙門,解脫於疑惑」。不論我們走到哪裡,只要精進修行,一切事物都能迎刃而解。問題是,我們往往不能堅持到底,無法安忍困難的遭遇,覺得面對痛苦是件難事,逃避則比較容易。如果能確實面對和安忍,我們會獲得智慧。自然而然地,修行會開始成就我們,教導我們善、惡和事物的真實本然。我們的修行將教示我們錯誤思想的過失和惡果是如此千真萬確的,但能看透這道理的人卻少之又少。人人皆期望能即刻開悟,衝動地到處催趕,結果修行反而每況愈下。這點可要小心。

 

  我常教導說:「定」是靜止的;流動的則是智慧。禪修的目的就在於將心靜下來使之寂止不動,於是(智慧)才能流動。

 

  我們剛開始要摸清靜止的水和流動的水的模樣。修行一段時間後,我們會發現這兩者是如何相輔相成的。我們必須如止水般將心靜下來,然後才能流動。它既是靜止的,亦在流動;這點並不易理解。

 

  我們明白靜止的水是不流動的,也瞭解流動的水絕不是靜止的。可是在修行中,我們兩者都兼而有之。真實的行者之心,宛如靜止的流水或流動的止水一般。在修「法」的行者心中所生起的一切,就彷彿流動的止水一般。說它是流動的,並不正確;說它是靜止的,也不盡然。平常來看,靜止的水是不流動的,流動的水不會靜止的。但是,一旦有了修行的經驗,我們的心就會處於這種靜止的流水的境界裡。

 

  這是我們前所未見的。我們所見過的流水都是流動的,看到的止水亦非流動的。在「法」的修行中,我們有止、有定,並和智慧相互交融。我們具備戒、定和慧,所以不論到哪兒坐禪,心都是既靜止,同時也在流動。也就是靜止的流水了。一旦具備禪定與智慧,止和觀,就是這個境界;法爾如是。如果你證得了「法」,這種體會就會無時不刻的存在既是禪定,亦具足智慧;既為流動,亦是靜止的;雖然靜止,卻在流動。

 

  這種境界一旦在修行者的心中產生——一種截然不同與陌生的境界,是跟過去平常心所認知的截然不同。以前當它流動時,只是流動;靜止時,不致流動,而且靜如止水——我們可以以水來這般比喻心。如今,它已經進入一個靜止的流水之境界,無論行、住、坐、臥,它都像那流動而靜止般的水。讓我們的心都如此,既有禪定,又具智慧罷。

 

  禪定的目的是什麼?為何我們要具備智慧才行?它們的唯一目的,只在於解脫苦,別無其它。我們當下正在受苦、住於苦、不知苦,因此執迷不悟。但是,如果心如同我先前所述,就會具備各方面的智慧。彼知苦、知苦因、知苦滅、知滅苦的修行之道。這便是四聖諦;靜止的流水一旦呈現,四聖諦於是昭然若揭。

 

  一旦到了這個境界,不論做什麼,我們絕不會放逸;放逸的習性會減弱而消失。不論有何經驗,因為心已積極修行,它害怕修行會退轉,所以不至於放逸懈怠。從經驗當中不斷修行與學習中,我們啜飲法乳,信心就會不斷增長。

 

  修習「法」者必須如此,不應該只做追隨他人之人——我們會因朋友不修行,而自己也不好意思修行。他們不修,我們就跟著停止;他們修行,我們才跟進。如果老師叫我們做,我們才做;如果他沒說,我們就沒動作。這不是通往覺悟的捷徑。

 

  我們這兒修行目的是什麼?在於有朝一日,獨一靜處時,我們依舊能繼續修行。因此,今天大家在此共住、早晚共修,彼此一起修行。我們養成這種習性,以使修行之道能化入內心,乃至任何住所,均能如此以往般繼續修行。

 

  這就好像得到了一張保證書一樣。如果國王要來,我們會盡力將一切打點妥當。國王在此短暫地停留之後,便離開了,但是他會發一張皇家保證書,以昭示本寺的如法如律。如今我們大家在此共住修行,等於是好好學習修行、瞭解修行、將修行化入內心的最佳時機,這才使各位皆能自知作證,一如順利長成的孩子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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