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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天,另一位比丘)
阿姜念:你修得如何?
學 生:還好。我按照你告訴我的方法去修,覺得比較正確,比較舒服。
阿姜念:你說的「舒服」,是誰舒服?
學 生:我改變姿勢的時候,疼痛就消失,就會覺得舒服。
阿姜念:是身舒服還是心舒服?
學 生:身舒服,心也舒服。
阿姜念:你說「舒服」,是那裏覺得舒服?是你自己要改變姿勢的還是不得不改變姿勢的。
學 生:我是不得不改變姿勢的。
阿姜念:不得不改變就表示你是被迫改變姿勢的,你怎麼會說你舒服呢?
學 生:改變姿勢以後感到舒服一點。
阿姜念:舒服一點。即使一點點舒服都是煩惱。那是貪愛。你必須修到你體會到根本沒有舒服可言。那麼「樂」顛倒想(妄執身體是快樂的)就會減少。
你修行是要見到苦還是要見到樂?你的觀念不對。你修行是要見苦才對。佛說世上唯苦無樂。
學 生:有一次我修到感覺身心全然是苦-然後我突然覺得怕死。
阿姜念:你既然覺得身是苦,為什麼還會怕死?你怕死是因為你還把身體當作是可以貪愛的東西,因為你怕失去五蘊身,所以你的貪愛還很強。
下次你修的時候,還想不想見到苦?
學 生:我不知道。
阿姜念:你必須注意你正在觀照那一種身心,而那一次你是在什麼樣的姿勢見到苦的。你見到苦的修行方式是正確的,而正確的因可以啟發實相般若。
你改變姿勢的時候,要清楚為什麼改變姿勢?要知道是苦迫使你改變姿勢的,而不要認為是你自己想要改變姿勢的。你要覺得你是不得不改變姿勢。如果你想成為一個教毗婆奢那的禪師,你務必要了知原因和結果。例如,你在觀照的時候,你要對色心二法提起覺照力。為什麼?因為每一件事物都只是色心二法而已-沒有其他的東西了,這個觀念可以改變妄執有我的邪見,以此觀照下去就可以引發名色分別智,而名色分別智是(十六階智中的)第一階智,又稱為見清淨。
你必須要體會由理論和實修所認知的身心之差別,而且你要清楚自己現在觀照的是什麼身和心,如坐的色身、心在聽等等。因為如果你只是觀照身心,還是不能破除隱蔽無我的顛倒妄想(只有正念是不夠的,還要有正知)。
你必須清楚現在所觀照的是什麼樣的身、什麼樣的心,而且要在當下清楚。你必須注意到你正在做什麼,而你為什麼要做它。
愉悅的心對於自尋煩惱的人是好的,但對於想要斷除煩惱的人卻沒有好處的。你雖然研究理論但也只知道名相而已。那一種身、那一種心、那一種煩惱好像都知道,但實修的時候你已經見到了,自己都還不曉得。佛陀說「真理就在眼前,但卻是很難見到的」。


(另一天,第一位比丘)
阿姜念:你修得如何?
學 生:我修得比較好了,心相當清楚,妄想(白日夢)較少,可以很快地回到當下,偏定的現象也比較少。
阿姜念:你說的心相當清楚是什麼意思?
學 生:我不會覺得像以前那麼疲倦。
阿姜念:你是從理論和實修認知身心的,你知道他們的差別嗎?你是什麼時候知道這些差別的?由理論知道表示你事先研究過,那一樣是身、那一樣是心。但是實修當中你必須明瞭那些是造成你妄執身心是「我」的邪見。這些邪見是什麼時候產生的?邪見是在你觀照身心的覺照力已經偏離了當下的時候產生的。你用具足正念正知的覺照力活在當下的時候,妄執身心為我的邪見是不會起現行的。但邪見尚未拔除,因為只有在你活在當下觀照身心的時候才沒有我見。你還是沒有清楚明白身心的實相。煩惱只是在你活在當下的時候才暫時地被降伏下來而已。
你知道由理論了解身心有什麼好處嗎?好處是你可以用正確的方法活在當下觀照身心。
阿姜念:你知道你為什麼不得不改變姿勢嗎?
學 生:因為是「苦」迫使改變的。
阿姜念:你還要清楚是什麼色身苦;例如,坐的色身苦,站的色身苦等等。如果你不是活在當下,你就會對過去、未來打妄想。
每個人都知道苦-但他們不知道是什麼在苦。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他們都沒有活在當下觀照身心。
你說你的心相當清楚,而關於苦呢-你有苦嗎?坐的時候不痛嗎?你不覺得累嗎?躺的時候不覺得痛嗎?你覺得什麼色身苦?
你說你修得比較好了;妄想少、心清楚。這還表示你覺得樂。
學 生:妄想來時候,我知道是心妄想,然後妄想就消失了。心就清楚了,我再回來觀照四種姿勢。
阿姜念:但如果你在觀照苦苦,妄想消失了,你就覺得樂,那就錯了。你必須見苦,四聖諦的作用就是要觀照苦。苦見得越多,就越能袪除貪愛。不要只有觀照,還要如理作意,你必須時時刻刻保持觀照身心。要去體會苦,直到你不覺得樂為止,苦見得越多,樂受就越少。苦會滅盡貪愛。當貪愛滅盡時,你就證得了涅槃。當你證得涅槃,就完成了八正道。
你修毗婆奢那的時候,有沒有如理作意呢?至於你為什麼服用這種藥?你必須知道你服用這種藥是為了治苦。如果你沒有如理作意,修行就偏離了毗婆奢那的修法。或者說每一次你變換姿勢的時候,都要知道是為了治苦。直到你真正覺得苦為止,如此所引發的智慧就會逐漸驅盡愛和見。因此正見對於修毗婆奢那是非常重要的,從此以後你不要再從任何一種色身找尋樂受了-因為改變姿勢只是為了治苦而已。


(另一天,第二位比丘)
阿姜念:你修得如何?
學 生:正念正知更得力了。
阿姜念:你說你的正念正知更得力。什麼是正念正知呢?而你觀照什麼樣的身心呢?
學 生:有時我體會到因為有了色身,所以必須要這樣行、住、坐、臥。我感覺我所觀照的色身像個洋娃娃一樣-然後我就開始害怕而悶悶不樂了。
阿姜念:會害怕意即體會到色身是不實、無我的。這表示你修得更好了。防止貪愛生起是很重要的。貪愛會以每件事物為對象;非常微細,迅速而且精明。如果你不了解這一點,就會隨之而轉。最重要的是不要想見這個、見那個-你只要一直觀照。如果身心尚未顯現,不要期望它顯現或試著使它顯現-例如你坐的時候,為了見到生滅的色身(不同的色身)而將手緩慢地舉放-這就是用貪愛的心在修了。
如果你在觀照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某幾件東西,這就是貪欲。要讓苦生起之後,你再去觀照苦-那就是當下了。所有的人都不想苦,但苦還是會到來-非你所能控制的。貪愛想讓苦苦消失。如果你不如理作意就不可能產生智慧。如果你觀照的時候,像以前一樣以貪欲心想要讓苦苦消失的話,你就會偏離了當下。想要保持在當下,必須如理作意。如果你感覺是苦迫使你改變姿勢,然後你才動作,這樣的話貪愛就不可能介入其中了。


(另一天,第一位比丘)
阿姜念:你覺得你修得如何?
學 生:我覺得以前的修行還只是理論而已。
阿姜念:你怎麼知道你現在的修行是不是只是理論而已呢?
學 生:現在我是以實相般若而認知的,但目前的實相般若還不是很清楚顯現。
阿姜念:你怎麼判斷聞慧、思慧和修慧(實相般若)?
學 生:昨晚躺著的時候,我觀照是躺的色身而非我,這時生起了一點觀照般若,但不清楚,不久就消失了,所以我知道以前我的修行還只是在理論上打轉而已。
阿姜念:你的實相般若是見到躺的色身顯現的實相,但我們卻無法一直保有實相般若,修的時候顯現了然後又消失了。-即使我們只見到一點點觀照般若,就知道它是不一樣的。然後思慧跟著來了,就偏離了(修慧)當下,但不是修錯了,只是實相般若無法顯現而已。
現在,你是否還有你在修的感覺?如果你還覺得你在修的話,這種感覺是錯的。這種感覺會障礙般若智慧的生起。你必須先坐下來觀照坐的色身,然後苦苦產生的時候,為了治苦你才改變姿勢的,而不是坐著要見到坐的色身,如果你是這種理念的話,那表示你還認為你在修。
學 生:我們如何防範認為自己在修的感覺呢?
阿姜念:你必須要保持如理作意。你要知道改變姿勢是苦迫使你改變的。你必須體會到你是不得不不斷地行住坐臥,甚至你自己本身也不想要這樣子做。你務必要常常如此保持如理作意。這樣可以防止貪愛的潛入,你必須試著不斷地去除貪愛,直到自己完全清淨為止-這樣就可以得到正確的結果。你對善護諸根做得怎麼樣?守護得好一點了嗎?
學 生:是的。我一直是善護諸根的。
阿姜念:如果你不能善護諸根的話,是非常過患的,正如吃藥而不按照藥方指示,這樣病是不會好的。如果只是修行而沒有善護諸根是沒有好處的。因此你必須要有善護諸根這樣的美德才能修得好,如「心在聽」、「心在看」即是善護諸根-因為「你」並沒有在聽,「你」也沒有在看。


(另一天,第二位比丘)
阿姜念:你說你修得比較好是什麼意思?
學 生:這是指我常常可以保持在當下觀照身心,但有時這只是思慧(當下)。
阿姜念:你怎麼知道是思慧還是修慧呢?思慧是指你在修,但是是以老師所教導的方式修行,而修慧是修到自己體會到的。這是你保持在當下觀照身心所顯現的成果,修慧生起時身心會引導你正確的修行方式。因此你知道結果一定會正確的。
學 生:兩、三天以前我覺得很疲倦。
阿姜念:疲倦是法嗎?
學 生:是的。
阿姜念:你怎麼知道疲倦是法呢?疲倦是真正的法,因為苦是法的對象。你來這裏修行是為了見到苦,因此你所見到的苦越多,就越容易對苦產生厭離。如果你只見到一點點苦,你是不能體會到苦的,例如,四種姿勢的苦苦。當你的苦太多的時候,你就不會想去注意苦了。例如,生病的時候,忽視苦的存在可以讓你舒服一點,但你卻不可能用這種方式滅苦。事實上每一個人都有苦,但他們卻不了解四聖諦,為什麼呢?因為他們想要息苦,或令苦消失,但卻有這麼多苦。他們認為苦不好,苦使他們不自在-令他們感到虛弱、疲憊,但是如果他們不去觀照苦的話,又如何能完成四聖諦呢?因為苦就是四聖諦。
當苦生起時,會有兩種苦-苦苦和行苦。但行苦不易見到,不易體會。行苦是指即使是改變姿勢也是苦。苦相和苦諦就更難體會了。苦苦(普通姿勢上的苦)很容易體會,並且可以用這種體會來悟道。
重要的是,如果沒有必要,就不要變換姿勢,因為如果任意變換姿勢,表示你可能想坐著修或想見到走的色身等等,而不是為了治苦而變換姿勢的。


(第一位比丘)
學 生:前兩、三天我一直無法保持在當下。
阿姜念:因為你的太過偏定,使你偏離了當下。你必須提昇覺照力,設法提昇你的覺照力。另外,你太少觀照苦了,以致苦在你面前錯過。你必須體會實相的真理。苦是真理,色心二法是真理,為什麼這些法都是真理呢?因為這些法都不是你所能控制的,而且我們也無法改變真理。例如,我們不能將色法變成心法,也不能將心法變成色法。因此,四種姿勢是真理,四種姿勢是色法,妄想也是真理。
你改變姿勢時如何以如理作意觀照?
學 生:觀照是因為苦而迫使改變姿勢的。
阿姜念:一天當中你變換過多少姿勢呢?
學 生:相當多。
阿姜念:因此,你是指所產生的苦多得讓你記不清楚幾次了。那麼你怎麼還會認為你舒服呢?因為你對苦觀照得太少,所以你沒有體會到苦。要在苦生起之後你才改變姿勢。你必須遵照這個要領。當你改變姿勢的時候,你要注意是否隱藏著煩惱,因為煩惱會讓你生起邪見。你要知道是坐的色身苦而非你苦,這樣如理作意可以防止煩惱的介入。並且你必須清楚自己是不得不變換成新姿勢的,這樣可以防止起貪念。在你還不感覺苦的時候,就存心想見苦,這樣你是在期待苦的生起,你不能這樣修,因為這也是貪欲。煩惱是非常微細的,如果你不知道煩惱有多麼微細,你就不可能隨時注意到它-如果你沒有保持良好的如理作意觀照的話,煩惱就會介入其中。所以你在修的時候必須注意到是否有煩惱存在。而這種注意力我們稱為覺察力。因為修學毗婆奢那就像研究任何學科一樣-你要具足實際和理論兩方面。修行就像實驗課一樣,是把你所學的理論運用上去。如果你在修行上保持良好的注意力,你就會知道煩惱是什麼時候介入的。
重要的是你必須隨時保持觀照身心。不要將注意力集中在色身某一個特定的部分-要觀照整個色身。一定要先生起苦之後你才察覺到苦,不要去期待苦的生起。如果你在期待苦的話,就不能保持在當下了。就像一扇開著的門,只要你將門稍微打開一點點,微細的煩惱就會溜進來;要是門戶大開的話,粗重的煩惱也會闖進來。如果你能保持在當下,就像把門關起來一樣,煩惱就無法進來了。
學 生:有時我會因為心不在焉,而無法觀照身心-而我會對自己心不在焉感到罪惡感。
阿姜念:心不在焉是沒有關係的。因為心不在焉而感到難過,那表示你已經偏離了當下了。難過是厭惡,也是一種煩惱,因此煩惱就介入了。煩惱是非常微細而隨時會溜進來的,如果你不如理作意就沒辦法修得好,也就無法察覺這種罪惡感也是一種煩惱。
即使你只見到一點苦-就不錯了。但如果你見到很多苦,你很快就能體會到苦即是真理。


(另一天,第二位比丘)
阿姜念:你說「舒服」是誰在舒服?是五蘊身舒服嗎?只有一個蘊可能會舒服,就是你心中的「樂」顛倒妄想。但如果你修行正確的話,是不應該會覺得舒服的。因為舒服並不符合佛陀的教則,所以修行者不應該覺得他舒服,因為舒服的觀念是不對的,所以他不應該認為他舒服,他必須去體會苦。如果你體會到苦,你就會知道根本就沒有舒服可言。
你曾經見到苦嗎?你沒見到苦是因為你沒有去觀照呢?還是因為根本沒有苦呢?
學 生:我感受到苦,但並不多。如果為了見苦我坐的時間長一點,讓自己更痛然後再改變姿勢,就可以見到更多苦,這樣對嗎?
阿姜念:不,這樣不對。你為什麼要見苦,見苦有什麼好處?什麼動機使你想見苦?如果你想見苦的動機與煩惱相應的話,貪愛早就摻雜在你的動機之中。而因為你有了想要見苦的貪念,你就不會想要改變姿勢了。
學 生:我修的時候變得很容易受驚嚇。
阿姜念:一個修行者偏定的時候是很容易受驚嚇的。這是偏定的特質,修行者偏定的時候會很容易害怕。你是否發現修與不修的時候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學 生:我修業處的時候,就覺得想睡。
阿姜念:你變得想睡是因為偏定的關係,不要再修業處了。因為你一修業處就容易偏定。苦苦產生的時候,如果你刻意不改變姿勢,就表示你在修業處。一般的情況下,苦苦一生起你就會變換姿勢,如果你不變換姿勢,那表示你修業處就會造成偏定的現象。
因此不要做一些不尋常的事,如果你覺得你在修業處,就要停止它。

 

(取自  內觀雜誌第15期【1999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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