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殊勝的自我省察1/2法談篇

 

隆波帕默尊者

 

泰國解脫園寺2017.8.13B

泰國禪修之窗 2017.12.30

 

 

大家準備好了嗎?

 

我們一定要訓練到極為嫻熟的程度。在迷失的時候,必須能在三秒鐘之內百分之百的覺知自己。比如,心迷失了,有時我們明明已經知道了,可是心仍然對所緣戀戀不捨,不願退出來,對嗎?所以一定要訓練,讓心能夠退出來——分離蘊。

 

隆波從居士起就開始訓練了,讓自己一定要在三五秒之內分離蘊,以防發生意外。比如心正在走神,遭遇翻車,翻車的過程僅有幾秒鐘,心必須要能安住;如果是乘飛機就從容些,時間比較寬裕(隆波笑)。

 

有一次隆波外出弘法,在飛行途中,機器發生故障,飛機無法保持平穩。假設這是機翼,飛著飛著突然傾斜,這樣傾斜還不是特別可怕,然而乘客們已經驚慌失措。有些人開始朝隆波這裡看過來(隆波笑),那時隆波對誰都不搭理(隆波笑)。傾斜了一次還不要緊,緊接著又來了一次。如果再來第三次,飛機就要翻轉了,就差一點點而已。

 

如果問(隆波)——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非常輕鬆。

 

上飛機的時候,我們可以非常清楚地觀察到:上飛機時,人們遇見出家人都會爭先恐後地合掌頂禮,但在下飛機的時候,根本沒工夫再合掌了。上飛機會虔誠合掌,這裡含有「潛在的利益」,飛機一旦安全落地,便沒有「意義」了(隆波笑),大家就各奔前程了。

 

準備好了嗎?這是第二次問了。

 

「準備好了」的意思是打開自身的開關——心醒過來,準備聽法。

 

這次參加禪修課的中國人有一百人,總共會來隆波這裡聽四天開示。昨天隆波說:「咦?為什麼中國人一次有二十五個人舉牌?為何那麼多人?」有人回答:「一百人分成四天作禪修報告,所以一天有二十五人。」那樣泰國人就沒機會發問了,因為檢查中國人的禪修進度所花時間是泰國人的三倍,講完之後還要翻譯,耗時更長。假如二十五個人逐一提問,可能要進行到下午,所以隆波在今早直接把大家的嘴給堵住。隆波嘮嘮叨叨地說:修行啊,不用問太多,問再多也還是不懂。只有頻繁地觀察、親身去體驗,才會真正明白。

 

這不是開玩笑,而是實話實說。隆波總共跟隨過四十位高僧大德,數目非常多。哪一位有特長,隆波就去求教。所有四十位師父教給隆波的內容完全一致,沒有任何衝突。因為在已經正確修行的祖師大德的教導中,不可能有矛盾與衝突之處,它們是完全一致的。

 

在大約四十位師父中,有些師父,隆波根本沒向他們提過問題。真正給隆波糾正過修行狀態的僅有六位。在這六位師父中,隆波有問題想問或有懷疑但尚未發問就提前得到回答的,共有七次。因此,在隆波一生的修行中,真正有問題要問的共只有七次而已。隆波共問了六位祖師大德七次問題,有的師父問過兩次。

 

第一位是隆布敦長老。長老教導隆波觀心,於是隆波就去呵護心。觀心,心是觀者,隆波自作聰明的以為觀心一定要觀那個觀者,然後呵護它——不讓它去想、不讓它去造作和演繹;呵護它,讓它寧靜、空無。等到禪修報告時,長老說:「你修錯了。」這是必須跟祖師大德學習的第一次。長老說:「你修錯了,你在干擾心,而非觀心。」「觀心」就是——心是如何的,就知道其是如何的。

 

接下來,隆波不斷地觀照,並沒有問題浮現。隆波最後一次頂禮隆布敦長老大概是在1983年9月。長老教導說:「見到知者,要消滅知者;碰到心,要消滅心。這才會抵達真正的純淨無染。」

 

第二天隆波去頂禮隆波蒲尊者,尊者說隆布敦長老教導了他一模一樣的內容。但隆波蒲尊者是在一星期前去見的隆布敦長老,長老對他說:「法師,修行有何難的?見到知者,消滅知者;見到心,消滅心。這才會抵達真正的純淨無染。」

 

隆波蒲尊者知道隆波沒聽懂,害怕隆波真去消滅知者。如果真的消滅知者就會徹底喪失覺性(正念)而偏離正道。對於「知者」,我們要用它而不是滅掉它。於是尊者說:「何時洞見三法印,何時會自行放下知者。」他接著說他也做不到,所以長老才教導他。尊者繼續說:「你我約定,誰先消滅它,就告訴另一個人。」

 

隆波消滅不了,作為居士是很難做到的。直到最後一次見到尊者,在他圓寂之前不久。1999年,電信局恭請尊者去講法。尊者講完法,隆波去頂禮他:「師父,我很久沒見到您了。」因為他患癌症之後便隱居起來,不太拋頭露面,僅僅自修而已。

 

尊者說:「師父記得,真正的修行人是不多的。」他稱呼隆波為「修行人」。

 

「師父,我還是消滅不了知者。」聽到這句話,他的心突然光芒四射。他開示道:「知者的心就像是孵有小雞的雞蛋,一旦小雞足夠大了,自會破殼而出。」

 

聽到這番話,隆波的汗毛都竪起來。啊!他已消滅了,他做到了。可能由於他不知道隆波在哪裡,所以無法兌現當初的約定,但最終他還是找機會告訴了隆波。那時尊者通常已不接受邀請,卻答應了那天的邀約。

 

隆波聽到他的開示就明白——並不是我們去消滅它。等它羽翼豐滿,自會破殼而出。「但要怎樣才可以羽翼豐滿呢?」問題又來了。如果一直思維下去,今生就不用修行了。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小雞長大到破殼而出呢?如何讓心長大到可以自行清除漏煩惱呢?心的外殼其實就是漏煩惱。隆波只是不曉得心到底缺少了什麼。僅僅知道心有欠缺,但不知具體缺乏什麼。因為智慧尚未圓滿。

 

尊者講完,隆波就離開會議室。很快地,尊者的車開過來,準備回去了。於是隆波在馬路上頂禮尊者,他回轉過來點點頭——拜拜了。從此再也不會見面了。不久後,尊者就圓寂了。

 

隆波出家以後,修行到有些灰心的時刻——「小雞怎麼就是不願長大啊?」在山窮水盡之際,心契入了中立。因為沒有了「想讓小雞長大破殼而出」的意欲,心便契入中立。

 

我們要慢慢修行,等到某一刻徹見「四聖諦」,小雞(也就是心)就會摧毀漏煩惱而後解脫自在。因此,讓小雞長大的其實是徹見「四聖諦」。

 

佛陀開示道:只要尚未徹見「四聖諦」,就依然會在六道之中生死輪回。我們都聽過或讀過這句佛陀的教導,但真正實踐時又一頭霧水,不曉得欠缺了什麼。事實上,佛陀已經開示了——所缺的是「四聖諦」。

 

因此,我們在聽法的時候看似明白或感覺即將明白了,卻並非真正明白,因此實踐時就一頭霧水,這是很自然的。但是不管怎麼迷茫,都不要去問別人,問得再多,迷惑也不會消失。比如隆波向隆波蒲尊者請教,他回答說:小雞長大了,自會破殼而出。而我們就會繼續追問,對嗎?它何時可以長大?問題接踵而至。

 

法——要透過自我觀察和體會來學習,探究自己的身與心,以便清除無明。清除「無明」即是清除對四聖諦的無知,清除對「五蘊是苦」這一實相的無知。不知道五蘊就是苦,便會生起「想要」。想要讓五蘊快樂,想要讓五蘊不苦。一旦有了想要,心就會掙扎,於是就離涅槃越來越遠。

 

就是這個「想要」,築起了一道屏障,讓心不停地掙扎、不停地造作。何時慾望完全止息了,「想要」就會全部終結。因為徹見了聖諦,了知到名色身心的實相,慾望便不會再生起。比如,知道實相——身本來就是苦,就不再想讓身不苦,也不會想要讓身苦快些消失,或想要讓身只有快樂。再也沒有這種意欲。或是始終徹見心本身就是苦,再不會想要讓心快樂,也不會想要讓心不苦。「想要」再也不會生起。

 

大家仔細體會就能發現,諸多「想要」無非是想要讓身心快樂,想要讓身心離苦。比如想看電影,是想要快樂,對嗎?想找伴侶也是想要快樂;想要有孩子,也是想要快樂而非想要有痛苦;或者身體不舒服,就想讓它離苦,諸如此類的。因此,「想要」始終徘徊於想讓身心快樂、想讓身心不苦的範疇。一百零八個,一千零九個……無論多少個想要,歸結下來只有這些而已。

 

何時徹見身心就是苦,「想要」就再不會生起。一旦「想要」不再生起,心就不會再掙扎。「想要」不再生起,稱為「離欲」,「離欲」就是沒有「想要」。一旦沒有「想要」,就會生起「無為」——沒有造作。一旦心擺脫了造作,就會接觸涅槃,自此解脫自在。

 

因此,就這樣不斷地覺知身與覺知心,才是能夠抵達純淨無染的唯一路。而問題只會導致更多連環的問題,事實上,根本不會給我們帶來任何利益。

 

如果真的自我觀察,就可以自助。但如果觀察過於草率和膚淺,堅信說肯定就是這個了,就會疏於繼續觀察。比如在修行初期,隆布敦長老教導隆波去觀心。隆波就呵護心,整天看護著心讓它哪裡都別去,堅信這是觀心,不再進一步學習,對嗎?幸虧隆布敦長老及時進行糾正,因為隆波真的修錯了。但我們運用自我省察,也可以自助。

 

有一次,隆波在修行時,心把包裹它的東西剝開,進而宛如太陽般地顯露出來,幾乎快到了中間的平分線。如果抵達中線就會完全顯露,對吧?但就在要觸及中線時,心停止了前進的步伐,又重新被包裹起來。「哎呀,沒證到三果。」隆波特別心痛,那時是這樣想的,接著懷疑這是不是聖道——但又好像沒有完全剝開。只是很奇怪,從那之後,淫欲蕩然無存了。

 

因為根本感覺不到淫欲,所以隆波懷疑這是不是真的。如果隆波容易輕信,就會自認為已經沒有貪欲了,「老子」已是居士身份的阿那含聖者了。但是隆波並未輕信,而是不斷地省察。無論怎麼檢測,淫欲都未生起。於是隆波向朋友借《花.花公子》來看,這個朋友是《花.花公子》的粉絲,家裡到處都是。那個時代還沒有網絡版的,甚至連網絡都沒有。

 

隆波想看《花.花公子》,是想看看自己的心是否還有淫欲。那個朋友則簡直手舞足蹈——哎呀,終於「改正歸邪」跟他成為一伙了(隆波笑)。他特別高興,拿了一打來讓隆波欣賞。隆波看了以後,心未起絲毫波瀾,於是拿去還給他,告訴他:不滿意。結果他運來了更多。他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能夠幫助隆波重回絢麗多彩的世間(隆波笑)。

 

這樣看了七天,到第七天的時候,心動蕩起來——哦喲,這個女人真漂亮。心開始動蕩,隆波非常高興。收起所有的書拿去還,結果他又準備了一大摞。隆波說:「不用了,夠了。」因為達到目的了,已經知道若有外緣引誘時,自己的煩惱習氣依然如故,因此還不是阿那含。然後隆波去頂禮隆布敦長老:「長老,我看到了這樣的境界。」長老直接回答:「那是禪相。」看到宛如太陽般的光明——是禪相。

 

「是的,所以我沒有相信它,而是看《花.花公子》來檢測。」長老並未批評隆波,而是說:「聰明。」但這是屬於隆波的專業技能,嚴禁模仿(隆波笑)。否則整天坐著看,根本不修行,什麼境界也沒有呈現,就這樣整天坐著看(隆波笑),今生就白白浪費掉了。

 

狐狸的尾巴終究是藏不住的——無論怎樣都經不起省察。因此,隆波的師父們總是誇隆波聰明,可以不斷為自己找到逃生之路。比如,隆波某次發現有「能觀」與「所觀」,抓住「能觀」,就依然在執取;若抓住「所觀」,也是在執取。因此隆波既不抓「能觀」也不抓「所觀」。方法就是——假設觀呼吸,讓心與呼吸在一起,只是隆波已經不觀呼吸了,因為它細膩到變成了光、變成了空,於是心跑去找空。如果我們觀不到光也觀不到空,就去觀呼吸。

 

大多數的情況是:心跑到哪裡,就會抓住那裡。心跑過去的瞬間,隆波及時知道它要抓了——假設是:它正要抓,不讓它抓,而是回轉過來找「知者」。一旦它要抓住知者,也不讓它抓,又再次回轉。就這樣進出、進出。一會兒工夫,心就在中間集中起來——啪!整個世界全然消失。沒有思維、沒有時間,一切都無影無蹤。僅剩下知元素——既不執著名法也不執著色法的知元素,沒有執著任何事物,也沒有思維與念頭。

 

一旦從那個境界退出,心想:噢,這是涅槃吧?沒有色,沒有名,沒有造作,沒有煩惱習氣,超越時空——沒有時間,根本不知道是幾分鐘還是幾小時。這是涅槃了吧?!於是隆波常常訓練自己來到這點。

 

訓練不久,心生起困惑:這是修習奢摩他吧,因為還有「做」。於是隆波去頂禮隆布特長老,因為那時隆布敦長老已經圓寂。「長老,我出現了這樣的境界,我懷疑它是奢摩他。」長老說:「繼續修,當今時代已經沒有人會玩這種禪定了,要玩通所有的禪定。」長老是精通禪定的高手,因為他曾黏著於禪定14年,因此非常精通。他覺得很好玩,就讓隆波繼續玩。

 

隆波說:「我害怕自己黏著。」

長老回答道:「不用怕,如果黏著了,師父會來幫忙。」

 

隆波聽了很高興,這說明長老還會駐世很久(隆波笑),因為跟自己有約在先(隆波笑),所以一定會活著來糾正隆波的修行。之後,隆波遇到隆布布詹長老,其實隆波之前並不認識他。隆波去清邁一個寺廟頂禮阿姜同印尊者,是晚上去的。到了之後遇到停電,寺廟一片漆黑,有一位年輕的出家師站在寺廟門口等著。隆波一到,他就告知:「請去見一下隆布布詹長老。」隆波說:「我不認識這位長老,不去。」去見一位自己不認識的師父,而且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時間不合適,去打擾了長老說不定會被罵一頓,所以不想去。

 

然後隆波和阿姜同印尊者交談了一小時,出來之後天特別冷,外面依然漆黑一片。那位師父忍著寒冷,仍然站在阿姜同印尊者的寮房外,近乎哀求地說:「去見一下吧,見一下吧……」天哪(隆波長嘆一口氣)!這個師父真固執!但是隆波悲憫他。他已經竭力站著等了很久,就像中國電影里的情節——一直跪著,如果師父不收弟子,就一直跪下去。那位年輕師父就這樣站在門口等著,隆波去到哪裡,他就跟到哪裡,直到最後隆波願意去頂禮隆布布詹長老。

 

隆波去的時候,長老正蒙頭大睡,因為他生病了,但不願進寮房,是在走廊上躺著等。隆波一到,長老劈頭就問:「修行怎麼樣?」隆波就分享給長老聽:「不執取能觀,也不執取所觀,然後心集中起來,時間消失,一切蕩然無存,僅只剩下知元素。」

 

他棒喝道:「什麼涅槃?!還有進有出?」但是他的口音很重,隆波沒聽懂,心想:哎,這個師父真凶啊!我就說嘛,半夜找他肯定要被訓斥一頓(隆波笑)。

 

「嘿!」——長老吼出聲來,嚇了隆波一跳。然後他接著問:「修行還有什麼?」隆波又重復了一遍,以為他沒聽懂——也許是自己的法太高深了,他沒能聽懂呢(隆波笑)。

 

結果遭到第二次棒喝:「什麼涅槃!?還有進有出!」看到沒有?以錨固心,一定要將心放在這裡或那裡,然後進去某處,並不是真正的涅槃。

 

但是長老沒有那麼說,他只是一個勁地呵斥。隆波的心突然領悟——明白了,這個不是。但其實原本就知道了,只是隆布特長老指導說可以繼續把玩,所以隆波就繼續玩而且玩得有點如痴如醉。以為這樣玩下去也同樣很好。結果遭到一頓呵斥——這不是路,於是心徹底放下。心完全扔下它,再也不要了。

 

心放下的一瞬間,長老笑了。隆布布詹長老的笑就像中國電影里的笑——哈哈哈哈……完全就像這樣。長老一笑,隆波也跟著笑——哈哈哈哈……帶隆波來的那位師父一臉驚愕,他心想隆波居然和自己的師父在比賽笑。長老笑,隆波也跟著一起笑(隆波笑)。

 

突然,長老的笑聲嘎然而止。長老笑——哈哈哈哈……隆波也跟著笑;他嘎然而止,隆波也立即停止。隆波的心平靜如水,沒有絲毫動蕩起伏。

 

長老甜甜地一笑,「不錯!走吧,去用功!」隆波經常聽到祖師大德說這句話。每次找祖師大德都會得到這句話——「去吧,去用功!」如果請求說希望獲得更多的波羅密,希望多沾沾法喜之類的,是會被趕走的。而隆波從未這麼做過,不曾興奮地坐著,然後看著師父的臉。

 

我們學法一定得花最多時間來探究自己,因此不用問太多。好,接下來有誰想要提問?(大家笑)沒有嗎?好,住在寺廟的先來。這樣吧,不用求懺悔也不用感謝,這些都免了。高帽子也不要戴,直接進入主題,不用講得太長。其實和隆波互動時,隆波看到你的臉就知道你所有的曲折心思了。隆波很會看面相,但也會讓你們說一點點,這才可以方便他們錄音。

 

好,請說。

 

(法談部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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