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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寺院

一九八二年十二月,隆波病情突發,導致左半身不遂。除此之外,他的其他症狀亦沒有改善,於是阿姜連和其他長老們決定邀請隆波回寺院。隆波在一九八三年一月十九日回到巴蓬寺,住進一間新的療養茅舍。這間房子是由柯斯利居士發起興建,後來由國王和皇后供養建築費蓋的。隆波住在這裏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天。

回到寺院,隆波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轉。這可能是他覺得他可以回來平靜地死在寺院吧。看到茅舍外的蔥翠的樹木和森林時,他樣子看來舒緩安適。這段期間有好幾位三巴西醫院(Sanpasi Thiprasong)的醫生,比如蔣魯斯醫生(Dr. Jamrus Poompuang)、塔尼伽醫生(Dr. Tanitchet Ratanapichat)等前來看顧和給予例行檢查。

經過長期臥病,一九八六年十一月,醫生們決定替隆波拍攝肺部X光片檢查,結果發現他的左肺葉積液。三巴西醫院的醫生群邀請他入院作進一步檢查和治療。他被診斷出患上肺結核。留院治療之後隆波開始康復。

可是,一九八七年三月二十七日,隆波呼吸困難,他喘不過氣來,無法休息。後來發現是呼吸系統被痰和黏液堵塞著。於是他被裝上呼吸輔助器送院。資深比丘們同意讓醫生替隆波從喉嚨插入導管幫助呼吸。醫療過後,降波又回到寺院。不過他仍然需要借助導管呼吸,還有通過導管輸送流質食物進食。一群巴蓬寺的美琪遵照醫院營養組的指導準備流質食物。

這之後,隆波由於肺部發炎進出醫院好多次。這是因為他的免疫系統比較弱的緣故。長時間臥病在床造成他腦血管阻塞,另外他也患有糖尿病。雖然他躺在床上和坐在輪椅時,比丘侍者們協助移動身體,以及經常輕拍他的肺部。可是都幫助不大。

一九九○年九月二十八日,隆波很疲憊而且哮喘。醫生們發現他的心脈血瘀阻,引起心肌無力心臟衰竭和肺結核。結果隆波被送院治療,直至一九九○年十月十四日,病情才有起色。從這年開始,隆波的病狀再也沒有好轉過。每一次他的病況一危急,醫生及比丘侍者們就會立刻請示長老們如何處理。僧俗二眾弟子皆已準備好面對最壞的結果。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這天終於到臨。

慈悲超越專業

隆波的病情惡化後,他說話就像舊收音機發出的聲音,充滿噪雜音,使人不懂他在說什麼。阿姜連因此在一九八三年一月請他停止說話。阿姜連為出家侍者設下規矩和制度,以便能盡快適當和有效的照顧隆波。每十五天就換一組出家侍者在療養茅舍照顧隆波,每天分白天夜晚兩班輪值。一班有四位比丘和一位沙彌,晚班則多一位男看護。三巴西醫院的蔣魯斯醫生也每天早上前來替隆波作例常檢查。

這裏的衛生系統相當完善,用消毒劑消毒,以免隆波被細菌感染。輪值的比丘與沙彌都作出很好的調整適應,很快學上怎樣照顧隆波。有些比丘甚至在替隆波插入塑膠導管輸入流質食物之前,先嘗試把管子插入自己的鼻子。以便盡量減輕隆波的不適。另外每兩個小時一次至少有兩位比丘翻動隆波的身體,以防止患上褥瘡。結果隆波癱瘓在床上超過十年,完全沒有褥瘡。他的皮膚像嬰兒一般柔軟,充滿光澤明亮。

有嚴格的戒律作基礎,知道如何服侍戒師和師父,再加上弟子對隆波的尊重和愛戴,使得整個看護的流程運作得很順暢。出家弟子們熱忱地負起作弟子的義務照顧隆波。不管值班的時段多久,他們總是覺得不夠長。

至於在家弟子,一組烏汶府三巴西醫院的醫生與護士給予隆波最完善的醫療和照顧。他們得到朱拉隆宮醫院,由坤因醫生協調的一組醫生支援。那些不能直接照顧隆波的在家人則供養金錢和其他必需品給照顧他的僧眾。十年來弟子們的付出非常令人激賞,許多泰國和外國的醫生看到這種情形都留下深刻的印象,說世界上從沒有其他地方可以比擬。

隆波無論病得多嚴重都從未停止教學,阿姜連描述說:“病得多重都好,隆波一直都在教導我們。有誰大聲進出、開關門發出聲響,隆波就立刻教導他們,不是用言語,而是通過呵責的眼神表示——你怎麼那麼粗心,沒有正念!

在接受排出肺液的治療前,他一直都通過這樣的方式教導。之後,他就再也不注意任何人——不管那個人發出多大的聲響。可是,要小便時他還是會示意。”

五蘊如馬

說到疾病,這是隆波整個修行生涯中所切身的體驗。他也因此經常教導弟子這方面的思維。以下是其中的一次訓誡:“五蘊只會照它們自己的那個樣子運作。當熱、冷或受傷時,我們就這樣感受到它。這些都只是樂受或苦受的生起。這裏面沒有一個我。這就是我們所謂的‘放下’。它不是沒有事發生,而是發生了,但由於不是在我們控制能力之內,因此而能夠放下不執著。

這就像我們飼養的馬,開始時很野,難以控制。我們站在地面緊拉著韁繩時它還是要奔跑。如果它真的狂奔時我們就得放下韁繩,否則會傷到雙手。放下總好過把我們的手扯斷。只有在馬沒那麼野時我們才能再拉起韁繩。

其他的事情道理也一樣。我們的身體就像匹馬,生病了如果還能夠醫,那我們就醫療它。可是如果病到沒辦法醫了,那我們就只有放下。既然我們束手無策,那就最好別去理會它。既然身體隨著我們而生下來,就必然會離去。所以就讓它這樣子終結吧。假如我們深深愛著我們的父母或祖父母,期望他們能夠活到八十、九十乃至一百歲。那麼我們就必須反省自己是否有正見。當他們是時候離去時,我們不應該執著而受傷害。

如果我們能夠接受事情本來的樣子,那麼就可以被稱為‘覺者’,或覺悟真理的人。我們覺悟到東西是我們的,可是又不屬於我們的,它同時是屬於又不屬於我們的,兩者不是分開的。讓我們這樣了解,無論‘我’在哪兒,無我也同時在那兒。

所以,不管我們在醫院,坐著或站著,疼痛或不疼痛,我們都能輕鬆面對任何境界。只要我們擁有正見,即使在疼痛當中我們也能夠自在,在混亂中也覺得平靜。”

動腦部手術前,隆波又一次開示道:“生而為人,我們不可能不必冒險。即使是過馬路也有一定的風險。”

即使在重病時刻,隆波也絲毫不在意病情。他不時拿出他的疾病來提醒弟子關於色身的實相。在金剛光明洞寺時,他常常談道:“色身就好像是一塊大冰一般,它本來由水凝結而成,把它放在外面,一下子它就融化變回水。我們的色身也是這樣子衰退。無始以來就是如此……。我們打從出生那一天開始,就帶著病、老和死一起。在哪兒都無法把它們丟棄。”

一體兩面

就如之前提到的,隆波一貫的教導主題是無常與正見。還有他教弟子從壞中看到好、不適中看到舒適等等這一類知見。這為巴蓬寺門下的僧眾帶來許多好處。在隆波臥病十年期間,這些教導讓弟子們能夠應用來接受他最終逝世的事實。各個分院的僧眾輪流前來巴蓬寺一段相當長的時間,在這裏照顧隆波。這樣做使得僧團間建立起堅固的法誼,把巴蓬寺與不同分院的關係密切結合起來。出家弟子也因此有機會回報他們師長的恩惠,同時修福。

另外一點,他們從中汲取到經驗,學習照顧老年僧人的專業知識,減輕對在家人的依賴。還有就是,服侍隆波是一項非常細膩的工作,負責照顧他的人正好可以借此機緣修習正念。

無聲的教化

許多人是在隆波生命較後階段才知道他,那時隆波已經病得很嚴重,無法教學了。去世之前隆波已經癱瘓無法說話九年,雖然身體孱弱無法教導,但是前來拜見他的人潮並沒有因此減少。來的有泰國人也有外國人。那時的巴蓬寺氣氛寧靜但並不冷落,各地的人群不斷湧入寺院前來拜見他。即使只是聽隆波無聲之教化他們也都很滿足。

假使白天抵達,探訪者可以從室外透過玻璃門清楚見到隆波。傍晚時分,他們可以看到出家侍者推著輪椅出來,讓隆波在花園透透氣。天氣不好的話,比如下雨或寒冷,他們就很有可能在房子裏向他頂禮。

好多年以前,阿姜普常說隆波對十二因緣有深刻的體驗。因此只要聽到有人念誦十二因緣,他就會感到舒適甚至康復起來。國際森林寺的僧人知道了這點之後,就和前來修行的在家人一起定期在齋戒日念誦十二因緣,還有覺支等偈頌,迴向給隆波。

不同的意見

對於應該怎樣照顧隆波,許多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大部分醫生都認為應該盡量用最先進的醫藥來治療他。可是,很多人不忍心看到隆波依賴一大堆管子插在身上茍活。這當中,隆波佛道上的道侶,莫肯府(Udornthani,烏隆他尼府)邦塔林寺(Pah Bahn Tahd)的阿姜摩訶布瓦(Ajahn Maha Bua),一九八八年在曼谷辦佛教慶典的法光禮堂(Suan Saeng Dhamma),對隆波的出家侍者說出他的看法:

“阿姜查不是普通的僧人,他是當今稀有難得的高僧!我們彼此非常尊重對方。他也常常來我的寺院,大家都很熟悉。我不想聽到他像坐牢那樣延續生命,一大堆管子弄到他呼吸都困難。像他這樣的僧人,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這種方式根本不恰當!還有誰比他知道更多?他知道他自己以及周遭的一切,任何東西!

阿姜查不是普通的出家人,他受過阿姜曼的訓練,當時我也在那兒。我個人不想他那樣子被裝上那些世俗的東西。這樣說好了:你們把那些世俗的東西安裝在他的身上,他就無法顯示他心中所證悟的法,只要他安裝著這些世俗的東西就根本沒有機會。看到這多可憐!如果他說他的色身不能夠延續下去,那就依照他的性格讓他想要的情況發生好了。這是我的看法。”

另一次,他說:照顧阿姜查的比丘修行程度以及心態非常重要。那些修證很高,心態與隆波一致的比丘很容易照顧服侍他,他們自然知道應該怎樣做,很容易應付。那些無知的人則茫然沒有頭緒,不知道應該如何服侍他。從世間法來看,這類的服侍其實是在干擾他。”

無論如何,僧團——隆波的出家弟子——對於應該給以隆波怎麼樣的醫治及治療時間,並沒有任何事前預定的計劃或協議。事實上,每個人都希望遵照隆波的意願行事。可是,隆波的病情總是突發性,而且事先沒有預兆。因此治療方式都是根據當下的狀況進行。比如,當隆波受到痰阻塞而窒息時,弟子們總不能坐視不救,讓隆波受苦。於是,在醫生保證只需一陣子就會平安之下,讓他們替他裝上呼吸輔助器。通常什麼事都可能發生,弟子們只好接受事情的到來,繼續服侍他,以感恩心看顧他。

隆波的過世

隆波終於在一九九二年一月十六日早上五點二十分在巴蓬寺過世。莊嚴的葬禮於一年後——一九九三年一月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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