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到慧蓮的時候,她很喘但面容安詳,因為藥物的副作用臉很腫,一直帶著笑容。她說:「有法師能來病房真是太好了!我才剛聽社工師提起,就要求要見法師。」

原來慧蓮大約在五年前,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就開始接觸佛法,前幾個星期才在某個寺院住了一陣子,因為病情變化只好回到醫院就診,還正擔心著沒機會接近善知識了,沒想到住院還能有法師來到病床邊。法師說:「怪不得你笑得這麼燦爛!」她邊撫著起伏的胸口邊笑得出聲了說:「菩薩真照顧我啊!學佛真是太好了!」我扶著她的肩膀,輕聲提醒著:「喘的時候是否有保持正念呢?」慧蓮眼睛一亮,高興地喊出來:「對啊!我該保持正念的!每次一喘就忘了念佛啦!只知道好喘,好不舒服。」

法師問慧蓮她要不要邊喘邊試試把心安在佛號上,她點頭、微笑,表示正在試著練習,她說:「這實在太有意思了,怎麼一直沒發現邊喘還可以邊用功呢?」

接著她又問了我好些問題,每次見到她都是手裡拿著一本筆記簿,裡面寫得密密麻麻的,如果志工媽媽也在場,她們就會互相分享筆記裡的內容,或是把還沒聽清楚的細節,一次次的提出來和法師討論,我們也一同面對了某些家庭的問題,比如將來孩子的教育方向、經濟分配等等,埋在心中數十年來的枝枝節節,一一提出來和她的 先生溝通妥當。

有一天,慧蓮忽然告訴我一個新發現,她說:「法師啊!我在想,我這是不是在增長慧命啊?以前都只覺得生命快到盡頭了,現在卻覺得是一天天在增長慧命耶!我好法喜哦!」看到慧蓮如此的新生,我更不敢懈怠了,每回探視的時間都得超過一百分鐘,就算是大風雨我也照常去看她,記得那是一個颱風天,見到我出現在她的床前,驚訝的大聲說道:「颱風,法師也不放假嗎?」我笑了,我說:「颱風也沒放妳假不是嗎?」她說:「是啊!我也不能回家,腸子破了一個洞,一直出血!」

那天,我們探討了一個很有意義的問題,因為身體的變化,慧蓮處在希望快快往生的情境之中,她說:「昨晚全身不舒服,躺著坐著都好難過,那時候我還在想不如早點往生,希望阿彌陀佛快來接我。」就在這個重要的時刻,我陪著她找到了:喜厭取捨愛恨的相對觀和無求清淨心的相異之處。隔了一夜,她和我再一次確認了求不得的心和瞋恨心同樣非清淨心之後,情緒變得更為平靜,雖然因為癌細胞的擴大、增生乃至撐破內臟,直到臨終,慧蓮的面容一直保持著安詳的微笑,口裡的言語,除了感謝就是祝福和分享。和慧蓮共處的時間有三個半月之久,這一百個日子裡,對我們雙方面來說,無疑都是一期難忘的生命之旅,由於因緣的聚匯,我們都在自己學佛的進展中,跨出了很難得且珍貴的一步,或許,這也是我們從來不曾奢求過的一堂,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緣的課程吧,但又有誰能說這不是來自許多不忍世間苦,不離菩提心的人間菩薩,生生世世所發的願,時時刻刻所祈的福呢?臨床佛學就這樣,在各個溫馨的角落默默播下智慧的種子,走筆至此,我彷彿見到滿池的七彩聖蓮在微微的涼風中搖曳生姿。

(摘自台灣臨床佛學協會會訊,作者:恆礎法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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