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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具之苦

隆波終止了多年的雲水生涯,在巴蓬寺落腳當住持之後,經常以他這段雲遊生活中的寶貴經歷當成教案來指導弟子。這些活生生的體驗給予弟子們很大的啟發,增強他們對道業的信心。隆波對自己遭遇的煩惱和困難很坦白,不會加以隱瞞。他總是以幽默的方式分享這些經驗。這類過來人的寶貴經驗讓弟子們在面對困難時有信心堅持下去,畢竟他們的老師年輕時也曾經遭遇過,而且最終也能成功度過啊!

有一次,隆波提起他過去的貪心習氣,開始修頭陀行時,他對出家人的資具——比丘的八種必需品,包括缽、下裙、大衣、上衣、剃刀、針、腰帶和濾水囊——有很強烈的占有欲。他描述道:“那時我跟隨著名的師父們修行,看到他們有體面的資具,比如乾淨的缽、顏色悅目的袈裟還有覆肩衣,令我很不滿,因為我自己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像樣的。我真想像他們一樣擁有一套新的袈裟。

去到詩頌堪縣(Sisongkhram),隆波朴(Luangpor Pud)給我一套他用過四年的袈裟,它的邊已破舊到裂成條狀,可是我還是開心極了。我拿浴衣來縫補後再染色,可是補丁部分和原來的衣顏色不一樣,穿起來就像普泰婦女的紗籠。每次出外托缽人們都會盯著看,令我尷尬不已。由於布太舊了,不管我染多少次顏色都不變。江法師(Phra—khru Jan)建議我去要求一套新的,我沒照著做,還是繼續穿著它。

我就這樣子穿著直到阿姜沙崴(Ajahn Sawai)認可我的修行毅力,給我裁了一套新袈裟。對這套新袈裟我太珍惜了!當初如果我開口討的話,那是受到欲望的支配,我將不會有成就感。現在我的觀點改變了,對於購買、要求或向人討取的東西我不再認為珍貴,無論這些東西多麼完美,都不夠好;相反的如果是人家出於自願的施予,那麼即使有瑕疵,也是寶貴的,只要能夠修補,就完美了。

剛到詩頌堪縣時,我只有一件覆肩衣,根本不夠用,我實在需要一套新的僧服,可是又不能夠去討一匹,因為這樣做是犯戒的。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心裏焦急得不得了,滿腦子都是這套新袈裟,想像著如果得到一匹布,我會怎麼樣去裁剪。之前我沒有做過,可是我不斷想像,在腦子裏模擬著,直到知道怎樣做。

雖然我根本不曉得有誰會給我那匹布,可是連經行時都在幻想著,告訴自己只要一取得那匹布我就立刻開工。托缽時我可以在想像中看到那套袈裟的款式,不斷重複裁剪,徹底解決每個剪和縫的步驟。雖然之前沒有看過別人怎麼製作袈裟,也不知道從何下手,可是要得到它的欲望幾乎令我走火入魔啦!居然自己發明了裁剪袈裟的程序,對每個細節都一清二楚。

久等的時刻終於來臨!我得到了一匹新布,於是馬上開工投入真正的裁剪,我對內外衣的製作駕輕就熟,整個過程已經在腦子裏面操演了不知多少遍,怎麼會不得心應手呢!這就是老人家常說的,有熱誠就能成功——誠則靈。其實,禪修也是同一個道理,當你充滿熱誠來修行時,就不會昏沈,你會保持清醒,專注修到熟練為止。

以前常聽到老師講要放下,我並沒有真正的領悟個中意義。有一次,金納利長老吩咐我縫製僧服,我就不停的工作,急著趕完它,這樣我就可以專心修行,不必再掛礙著這件事。有一天,我在太陽底下趕工,金納利長老剛好經過。當時我很投入工作,沒有注意到長老經過,我只是想趕完它然後可以安心禪修。長老問:‘你幹嗎那麼急?’我回答說想盡快把它做完。

‘為什麼呢?’他聽了問。

‘我有其他事要做呀,阿姜。’我回覆。

他進一步問:‘做完其他事之後呢?’

‘做完之後……呃,還是有其他的事在等著我。’

事實是工作永遠沒完沒了,因為總是還會有其他事待你去完成。接下來他給我上了寶貴的一堂課:‘你那麼匆忙到底想得到甚麼,你有沒有想到工作就是修行呢?你整個的觀念徹底搞錯了,有看清楚嗎?你工作時沒有覺知到自己,整個人沈溺在欲望中,被它驅使著。’

嘿,多麼精彩!好一堂生活課,一直以來我還以為匆忙趕完它是件好事,自己在行善做功德呢!長老卻給予當頭棒喝,把我驚醒……”

不攀緣

“我的下裙已穿了超過兩年,破舊到隨時都會裂開來。穿著它時我得非常小心,一受力它就會破裂。而且它的布舊了很貼身,每次坐下我都必須稍微把它拉一拉提起來。有一天在道林村(Pah Tao)的一間寺院掃地,我流了很多汗。我坐下休息時一個不小心,忘記拉鬆這件下裙。啪!它立刻從底部裂開來。結果我被迫用作務布來縫,由於找不到適合的布料,只好把一塊抹地布洗乾淨來作補丁。

這件事讓我不得不好好的省思,幹嗎佛陀把事情弄得那麼複雜?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身為比丘基本上我什麼都不能夠做,甚至連討一套新的袈裟都不可以,我的袈裟全都穿得破破爛爛了。想到這裏我沮喪極了。我回去靜坐思維,不久之後對整件事生起了一個嶄新的觀念,我決定萬事隨緣了,不要去憂慮,發生任何事情都坦然接受但不屈服妥協。沒有袈裟的話就光著身子去托缽好了,沒什麼大不了!下定決心之後整個人變得勇敢起來。我決定堅持下去看看結果會是怎麼個樣子,從那時起不論到哪裏去我都只穿百衲衣。

那年的八月有兩個滿月,我再一次去參訪長老金納利尊者。他的修行與眾不同,和他在一起與跟其他老師一起不一樣。見面時他靜靜看著我不發一言,我也沒向他提出任何要求。我打算如果袈裟爛了我再縫補。他沒說要給我新衣,我也不向他討。這就好像是場遊戲,看誰的耐力比較強。

到了接近雨季,我猜想一定是他吩咐出家為美琪的親戚製作一套袈裟。這有兩個理由,第一,有人供養一匹布料給他;第二,有個新進比丘的袈裟全都破舊不堪了。

布料是傳統手織厚布,用波羅蜜樹渣一次過染色而成。那位美琪用從裹屍布上抽出來的棉線親手縫製。做好之後他們把這套袈裟供養給我,我是多麼的歡喜呀!用了四五年它還是那麼好。開始時,布料還很粗厚,穿起來蓬鬆鬆的。走路時會發出聲音,尤其是大衣與上衣一齊穿著更是沙沙作響。它讓我看起來更胖,可是我一點也沒有抱怨。大概一兩年之後它才變鬆軟。我穿著這套袈裟好長一段時間,內心對金納利長老充滿感恩,他在沒有要求的情況下給我這套袈裟,這是大功德。我接受得心安理得,穿得很舒適。

回想過去和現在乃至將來我的所作所為,讓我領悟到只要我們的行為沒有錯誤、不會帶來擔憂和壓力,那就是善業。我深信這樣的看法。看來我的行為不錯,所以就不斷加緊用功禪修。

那套袈裟——我敢和你打賭,穿著它在山上遇到老虎的話,老虎將不敢攻擊我,在撲向我的半空中它會停下來轉變方向,哈!”

無論如何,在這段期間隆波修行所面對最大的挑戰是淫欲。他行腳到那空拍儂府桐村時,差一點就被淫欲壞了大事,被迫三更半夜拎包袱落跑。

那裏有位富裕的寡婦每天都前來供養早餐,一段日子之後,隆波發現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對他這個出家人心懷叵測。更糟糕的是隆波自己也對她產生欲念,此時魔法和正法在內心中劇烈交戰著。一天晚上,他在幻想著這個寡婦時,覺得自己可能無法自制而做出越軌的行為,當下決定立刻離開。他匆忙趕去喚醒白衣凱維,叫他立刻收拾包袱。“您不可以明早才離開嗎?”凱維感到莫名其妙。隆波堅決的回答:“不行,我們必須立刻離開!”

他在巴蓬寺住下來,徹底解決淫欲問題之後,在一次探訪桐村時,他好幾次幽默風趣的向村民提起這件往事。最後不無感嘆的說:“唉,難哪!出家修行真是難哪,可是千難萬難難不過女人呵!”

淫欲顯然是修道上嚴重的障礙,隆波談到他在金納利長老那裏度雨安居時,淫欲再一次向他發動更強烈的攻擊。這一次是他真正發心修行時,淫欲給予他幾乎致命的一擊。不論他是在行走、坐著還是做什麼事,女性性器官的幻相總是不斷浮現在他面前,圍繞著他。內心強烈的衝動和欲念爆發開來令他的修行差不多崩潰,他耗盡忍耐力來跟性欲鬥爭,這股淫欲的力量幾乎超過他抵抗力的極限。隆波解釋說這次淫欲的副作用和上次在墳場遭遇恐懼感一樣。

行禪時下裙和身體的摩擦令他一直處於亢奮狀態,使他無法繼續修下去,只好叫人在森林深處替他清理一條經行道,晚上獨自一個人去經行。即使是如此,他也必須把下裙提起來繞在腰間才能經行。與淫欲的鬥爭就是那麼的艱難。他花了連續十天才逐漸把它平息下來。隆波後來向弟子們,特別是年青出家人揭露這件事,他認為從中可以激勵他們堅忍持戒,他自己就是一個例子。只要對佛法有堅強的信心,無論淫欲多熾盛都有辦法克服。

一九六八年,摩訶阿磨比丘(Phra Maha Amorn Khemacitto,原名Than Jaokun Phra Manggalakitidhada)替隆波作傳,寫到這裏時,他猶豫著是否適合把這段經歷公開讓大眾知道。關於這,隆波強調:“必須把這件事寫進書本裏面,不然就幹脆不必出版我的傳記算了!“

隆波在巴農西寺(Wat Pah Nong Hee)度安居的某個晚上,當他精勤用功之後,躺在茅蓬裏注意著呼吸休息。在半睡半醒的狀態中,一個禪相浮現:阿姜曼出現在相中走近他,交給他一顆閃亮的月光寶珠,說:“查,我把這個寶珠送給你,它有壯麗的光明和光芒。”

隆波坐起來伸出右手來接受那個球。當他的意識回到清醒的狀態時,發現自己坐起來而且右手保持著握東西的姿勢。

這件事激勵他更用功觀察佛法修證內觀智慧。這個雨季他過得充滿喜悅和念住。

樸素之道

金納利尊者是阿姜掃(Ajahn Sao)的弟子,與他在一起度安居,隆波有機會仔細觀察這位老師的修行和處事待人的方式,他的行持令隆波對他生起很大的信心。金納利長老喜歡離群索居,知道他的人不多,是位喜歡自己平靜生活,舉止單純,修行簡單的老師。他的戒行精嚴,生活樸素,只擁有幾件必需品,而且這些用具大部分都是他自己製作,看起來都已陳舊不堪,每一件都用到破舊不能夠再用為止。長老其中一個特出的品行是精進,只要是比丘所能做的事他都會去做。除了坐禪,他沒一刻靜下來。即使是年紀很大了,他還是保持精進修行。

與金納利長老共住時,隆波說他自己日曬雨淋的行禪,經行道都走到結實成凹下形。而阿姜金納利呢,經行只是繞幾回,就停下來去縫衣或幹其他活。把自己的修行與老師作比較,隆波評論道:“我低估了長老,把他跟自己作比較,認為我即使是長時間修行都交不出什麼成績,他從沒有花時間經行或坐禪,整天忙出忙進,修行功夫能好到哪裏去呢?”

最後隆波結論說:“其實,我看錯了他,長老知道的比我多得多。他簡短而獨特的開示一針見血。觀念和知識也遠比我寬廣和敏銳。我和他根本無法相比。修行的核心是下功夫清除內心的煩惱,所以我們不能單憑表面的行為或習慣判斷別人的修行。”

隆波向金納利長老學習並服侍他。與他共住到一九四八年旱季。離開前,阿姜金納利叮嚀隆波:“査,就修行而論,你已經沒問題。開示佛法的話就要小心。”

殘障男孩的佛法

在這段行腳期間,理挽比丘仍然跟隨著隆波。有一天他們來到一處村落附近的墳場,並在那裏紮傘帳過夜。村落裏有兩個男孩前來服侍他們,這兩人對出家人四處行腳的雲水生涯深感興趣,也躍躍欲試的想加入隆波的行列。隆波對他們的要求沒有反對,在回去徵得父母親的同意之後,他們即收拾行李追隨隆波一齊出外流浪。

隆波對他們作了這樣的評價:“這兩個孩子都有殘疾,可是對佛法很誠心,肯吃苦,學習行腳修行很用功。他們一個兩隻腳和眼睛正常,可是聽不到;另一個的耳朵和眼睛正常,可是雙腳卻畸形,走路時一拐一瘸。每次我要向那個耳聾的說話時,就只能用手勢比劃,不然他不知道我在同他講話,如果他走在我前面的話就根本無法溝通。

這些都讓我對佛法若有所思,想一想看吧,為什麼他們會跟隨我呢?因為他們內心能得到真正的滿足感,才能夠克服生理上的種種障礙,跟隨我修苦行。所以要成功沒有決心是不行的!這兩個孩子當然不想殘障,他們的父母也不想兒子殘障,有誰希望自己不是完美無缺的呢?是什麼原因使到他們成為這個樣子呢,這是過去的業!佛陀說所有的眾生都是自己的業的繼承者,不論誰造了業,將來就一定受報。這是真的!

你看他們的情形,兩個人都覺悟到,生理上有缺陷在森林裏修行,要比心理有缺陷在煩惱的叢林中迷失好得多。至少他們沒有傷害過誰呀!但是心理真正生病的人就麻煩多了,他們總是給人製造問題,帶來傷害,不是嗎?“

隆波和理挽比丘教導他們怎樣坐禪和經行等等,直到兩個都做得相當好。很明顯的這兩人都很專心,很努力學習。

森林中的古徑

這一天,一行人來到那空拍儂府的一個村落附近的大森林。由於天色已晚,他們決定在那裏停下紮傘過夜。在那裏隆波看到有一條荒廢的小徑拐進森林裏,這時他想起一句老人家喜歡引用的諺語:“林中古徑不可躺。”老一輩的人總是勸告進入森林的人不可睡在荒廢了的道路上。背後是什麼道理呢?他不知道。看到這條小徑,隆波靈機一動,想作個實驗看睡在這上面會有什麼結果。

於是他安排理挽比丘遠離小徑紮傘,自己把傘紮在路徑中央,兩個小孩則睡在他們之間。把傘紮好後,他把帳掀起來,讓那兩個小孩看到他,不會那麼害怕。

安頓好之後,他就在傘下作獅子臥,背向森林面對村落。在躺著注意自己的呼吸時,隆波聽到有東西慢慢的踏著落葉步行,這聲音逐漸靠近他,距離近到可以聽到它的呼吸聲和嗅到一股腥臊味。隆波繼續靜靜的躺著,雖然他再也清楚不過,那種呼吸聲和腥臊味意味著來的除了老虎之外不可能會是其他動物。

在這性命攸關的時刻,他的心一方面很在意自己的生命,另一方面卻又像個勇士出來爭辯:“即使是沒有被老虎叼走,我們遲早還是難逃一死,與其為這個問題擔憂,不如死在佛道上不是更有意義嗎?如果過去世我們曾經與老虎為敵,那現在就成為它的糧食,當作是還債吧!否則,它就不會吃我們。”想到這裏,他就把性命交與三寶,以三寶為皈依。念頭這樣一轉,整個心頓時變得輕盈起來,把憂慮拋到九霄雲外。

這時老虎的腳步聲停了下來,聽它的呼吸聲估計大概在五六公尺之外。在那裏待了一陣子,它就轉身走回森林去。

現在隆波總算明白老人家所謂,不可睡在森林中荒廢了的道路上的意思了。

隆波闡釋這次經歷的教訓時說:“一旦能夠放下對性命的執著,心就會變得輕盈,沒有牽掛,觀察力特別敏銳。沒有恐懼的心實在勇敢,這是我們心的奇跡!這個放下的技巧還可以在病重或面臨危險時使用,協助加強信心,讓你不會崩潰或發瘋。應付困難時保持意識可以避免犯錯。”

好人在哪裏?

一九四八年,隆波一行人,包括理挽比丘和兩個小孩仍然在森林深處修行,一起分享個中苦樂。長期的相處讓大家清楚了解彼此的性格和習慣。隆波開始覺察到跟修行和持律程度不同的人在一起行腳會耽誤自己的修行。他受夠了,對他們感到不耐煩。他打算自己一個人修行,這樣比較容易進步,或者更專心一志。因此隆波同意和理挽比丘分開來,而理挽比丘也自願帶這兩個小孩回家。

隆波一個人行腳徑自來到靠近那空拍儂府小喀村(Khah Noi)一處荒廢了的寺院。這裏很適合修行,因此他決定小住幾天。離開了同參,開始時隆波挺享受獨處的自由,不必再掛慮其他事,可以一心一意禪修。他在一切時候都守護眼、耳、鼻、舌、身等根門。出外托缽,他不正視任何人,只是知道對方是男或女。用完餐之後,他會立刻開始經行,一刻也不浪費。一連幾天這樣密集修行使到他的雙腳嚴重腫起來,迫使他暫停行禪,只是打坐。三天之後他的腳才消腫。

這段期間他不見任何人,因為所有的交際應酬都會耽誤修行。某一天,被定力鎮壓下隱藏著的煩惱反彈了,隆波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嗯,有個沙彌或者是凈人的話就好了,至少可以幫個忙。”

另一個念頭立刻生起反擊:“嘿!好個混賬和尚!你不是剛受夠了嗎,怎麼現在又想拉個伴來?”

“唔,我是受夠了修行不上位的,現在想要的是個‘好的同伴’。”

可是“好的伴在哪兒,有誰能找到好的呢?之前的都不好,你自己是唯一好的,這不是你離開他們的原因嗎”?

這樣反覆思維之後,隆波對整件事有新的認識:“‘好的’只在你自己之中。如果你是個好人,那不論到哪裏都好。受到稱讚或批評你還是好;如果你不好,那就被牽著走,被稱讚就高興,被批評就光火。”所以“明白‘好的’在哪裏,就懂得放下。不論去什麼地方、喜歡或討厭、好或壞都不在於別人,而是在我們自己之內。我們對自己的了解必須比了解別人更清楚”。

它就是它的那個樣子

隆波繼續行腳流浪,尋找寧靜適合禪修的地方。有一天來到那空拍儂府境內的廓遙村(Khok Yao),他在離開村落大約兩百多公尺外一間廢棄的寺院住紮。

在這裏他的內心平靜輕盈。他描述經歷到的禪修體驗:“有一天晚上,大約十一點鐘吧,那時村裏正在舉行著節慶,經行時覺得某些不尋常的東西正在醞釀中。這種感覺在下午時已存在,腦子裏思想很少,人輕鬆自在。經行到腳累了,我就回茅舍坐禪。剛坐下,我發現自己要儘快把腳盤起來——心比腳快。噢!它要定下來,一切自己發生。我一坐下心就進入平靜安定的狀態,身體則平穩沈重。

此時還可以聽到村子裏傳來的喧嘩聲,但我也可以使自己聽不到。這是很奇特的情形,我不去注意的話,聲音就消失;我要聽時,就可以聽到,不過不會受到干擾。這裏有兩個作用並排在一起——心和感受。心和感受,它們就像痰盂和茶壺,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東西。

這時我了解到三摩地或定的程度不是很深的話,我們就可以聽到聲音,否則就只有寧靜。如果聲音出現,覺知它。心和聲音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不同的東西。我繼續觀察著,如果這個不是事實,那會是什麼?它們是分開來的,沒有合在一起。我不斷觀察,後來領悟到知道這點相當重要。這是‘連續’(santati),當這個‘連續’消失時,就會被‘寂靜’(santi)取代,這時,‘連續’就成為‘寂靜’。

明白了這點之後我就只專注禪修,不去分心其它事情。我發現到如果這時候不堅持忍耐也可以,不會有懶惰、疲倦或煩躁的感覺。這類感覺不存在,一切都恰到好處。如果想要停下來,就停下來。

不久我停止打坐,即使不是正式坐著,心還是保持在同一個境界中,沒有停止工作。我拿個枕頭放在頭下準備休息。當頭部剛要觸到枕頭時,突然心往內進入,它不斷持續往內,這時感覺到好像電線連接到保險絲,身體突然發生巨響爆炸。當時浮現的知識非常深邃精細。過了那一點,它進入一個沒有其他東西可以進入內在空的境界中,這裏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進去。它在那裏停留一陣子,然後心回復平常狀態。整個過程自動發生,我只是作為觀察者觀察。

回到平常的意識狀態之後,一個問題浮現:‘這是怎麼回事?’

‘它就是它的那個樣子,不必懷疑。’心很輕易的接受這個答案。

休息一下之後,它再次進去。我並沒有要它發生,同樣的體驗再次發生,這一次身體爆成碎片。然後心再次進入內在空的境界。寂靜!這一次它看來更加熟練,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進入這裏。心在那兒待到滿意這體驗為止,然後它退回平常的狀態。這一切都是自動發生的,我完全沒有加以控制。我只是觀察它,清楚明白的知道它。

第三次發生時,整個世界炸成碎片,大地、草木、山岳……所有的東西粉碎消失在空中,沒有人、東西……剩下,最後什麼都沒有。在這意識狀態中逗留之後,心變得完全滿足然後退回平常的狀態。

我不知道該怎樣解釋這次體驗,它超越一切語言文字和相待比較。心在這境界中很久才自己出來,我僅僅是個觀察者。有誰對這個經驗有概念?我在這裏提到的全部是意識的本質,沒有說到心(Citta)或心所。任何對修行有誠心,準備好為法犧牲的人都能體驗到這轉化的能力。整個世界翻轉了過來,體驗到的知識與之前的經驗完全不一樣。

在這個境界中,接觸到你的人會以為你失去了理智,發瘋了。如果無法控制自己,你大概真的瘋了。為什麼呢?因為你會用與之前完全不同的觀念來看事情,即使是之前見過的人現在看起來也不一樣。其實這全是你自己內在的變化罷了。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不可思議,你對事物的認知與別人完全不同,你不再和他們有共同的語言,從此以後你和其他人再也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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