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也就夠了
本篇是1979年,阿姜查為初到英國弘法的弟子所做的開示。
阿姜查:不論你開示什麼,內容絕離不開戒、定、慧;即便是以佈施、持戒、禪定的另一種分類標準來看也一樣。
這裡的人已經夠複雜了。所以你們得瞧清楚、弄明白你們要教化的對象。由於他們複雜,因此光說:「放下、放下!」並不恰當。你必須說些他們可以意會的。姑且不談這個。就以對泰國老人說話為例:如果你們直言不諱,他們可能會不高興。但若換做是我對他們這樣說話,不但沒有關係,他們反而高興,否則他們會不高興。
你們雖然都會說法,但仍不夠善巧。蘇美多,你說是不是?事實是不是這樣?
蘇美多:沒錯。他們(其他僧人)雖教人以真理,可是卻不夠善巧,所以在家人不大願意聽。他們缺乏善巧的方法。
阿姜查:的確,他們沒有「技巧」——說話的技巧。這就好像建築一樣,會蓋房子,卻沒有能設計得既美觀又耐久的技術。我能說法,任何人都能說法;可是這還得要一些善巧,才知道說那些話合不合適。說得合宜,一句話就能令人得利。反之,可能禍從口出。
比方說,這兒的人懂得很多,所以千萬別自吹自擂地說:「我的才是對的,你的不對!」萬萬不可。但也別光說些深奧、讓人懊惱的話。只須說:「不須拋棄你過去所學的東西,只要將它先擱置一旁,在這段時間裡,專心於我們當下的修行就可以了。」例如你們都可以教「觀呼吸」,教他們專注在入息、出息上,這樣不間斷地教導,讓他們對觀呼吸有所認識。當你熟練了某一種教學後,你的教學能力自會增進;那時候就能再教其他的了。對一件事透徹瞭解後,許多道理自然也會通透。這是自然而然的。可是,如果你硬要教他們很多東西,他們可能連一個也弄不明白。如果你能把一個道理說明白,他們自能釐清許多道理。就拿今天來訪的那幾位基督徒來說。他們只談一個道理,這道理頗具深義:「我們終有一天會在究竟真理處相逢」。光這個論述就足夠了。這是智者的言論。如果內心不能領悟究竟真理(真實法paramatthadhamma),不論所學何「法」,我們永不能滿足。
比如,如果是蘇美多在教我,我就該接受教誨並落實在修行中。當蘇美多在教我時,我雖能瞭解,但那仍不算是真實或深切的領悟,原因在於我未曾實踐過。當我確實修行並領悟了修行成果時,方才透徹、明瞭法的真義。如此我才能說:我懂得了蘇美多。我在那裡看見了蘇美多,所以那裡即蘇美多。因為蘇美多教以如是,如是即蘇美多。
當我說到佛陀時,也是如此。我說,佛陀在那裡,不在教法裡。人們聽此時,恍然一驚地問:「難道這些不都是佛陀教的嗎?」沒錯,都是他教的.....,但這裡談的是勝義諦,人們一時還無法瞭解。
我留給那群訪客去思考的是:這顆蘋果是你們眼睛所能見的。儘管你確實看到它,它的味道卻非用視覺可辨別。當時,我覺得他們能聽進去的就只有這些。蘋果的味道是存在的,但那是看不到的。怎樣才能知道它的味道呢?拿起蘋果來,一口咬下去,便知分曉。
我們所教導的「法」就像這顆蘋果。人們聽聞它,卻不識這顆「蘋果」的味道。除非他們具體實踐,方能明白。蘋果的味道是視覺所無法得知的;而法的真理,則非聽聞所能得識。沒錯,你有這方面的認知,但與真知仍相差太遠。你必須落實修行,智慧才能從而生起並直接體證究竟真理。我們就是要在那裡得見佛陀。這是深層的「法」。我只能以蘋果的例子為那群基督徒解說,讓他們在聽聞之後,能加以省思。
這類型的談話有點「太鹹」(有別於中文字面意義。在此有「艱深」、「直接」之義。)了。不管是鹹也好,甜也好,酸也好,各種不同的教學方式都好。如果各位有話要說的,不要客氣,請直說。我們沒什麼討論的機會了.....蘇美多大概也快沒話可說了吧!
蘇美多:我對向人們解釋道理感到厭倦了。
阿姜查:千萬不可,不可感到厭倦啊!
蘇美多:我就是想終止這一切。
阿姜查:這是指導老師所不許的。這麼多想趣向涅槃的人都得依靠你。
教法的過程中,有時容易,有時腦袋裡一片空白、苦無說詞。還是你只單純地不想說話?這對你是個很好的訓練。
蘇美多:這兒的人都很好,既不暴力、凶狠,也不麻煩,牧師們也不會惡臉相向。但他們問的問題離不開類似像上帝的話題,想一探上帝、涅槃究竟為何。若干人則以為佛教是虛無主義、一心想毀滅地球。
阿姜查:由此可見他們對佛法瞭解得仍不夠完整或成熟。他們害怕一切事物消逝時,將是世界末日。他們認為佛法代表某種空無或虛無主義,因此而氣餒。他們如此也只會落得傷悲啊!
你們可曾見過害怕「空」的人的模樣?他們像老鼠般不斷地積聚財物,緊守不放。這樣就能躲避得了存在界的「空」嗎?當他們躺在火葬的木材堆里時,這一切便不再屬於他們。但是,他們在世時卻執持不放,日日夜夜深恐會失去它們,力圖擺脫空無。他們會因此受苦嗎?當然,他們為此痛苦不已。人們因不瞭解事物的真相與「空」而悶悶不樂。
人們因為不反觀自己,所以對生活周遭一切渾渾噩噩。你該如何制止這份愚痴呢?人們相信:「這就是我,這是我所有。」如果你告訴他們「無我」,以至沒有任何一切是我或我所有的,他們一定會跟你爭論到底,至死方休。
即便是證得般若智的佛陀,最初都為眾生的難度而感到厭倦。他剛證悟時便認為向眾生揭示正道是件極麻煩的事,後來才醒悟這種態度是不正確的。
如果我們不教這類人,那我們教誰呢?每當我煩到再也不想教導人時,我總是如是問我自己:如果我們不教那些愚痴的人,那還教誰?你哪兒也沒處逃。只要一厭倦就想遠離弟子、獨自生活,正好顯示我們的愚昧。
比丘:我們可以做辟支佛(獨覺者)啊!
阿姜查:那很好,但如果只因為想逃避現實而做辟支佛,那就不盡然正確了。
蘇美多:在單純的環境裡,過平常的生活,自可成辟支佛。然而在今天卻不太可能辦得到。我們所處的環境並不允許這麼做,我們還是得過比丘的生活。
阿姜查:有時,你們必須先在這種有若干干擾的情況下生活才行......。簡單地說就是,有時扮演一切智佛(sabbannu),有時則扮演辟支佛;視情況而定。
談到這些不同角色時,其實是在談心。沒有人生來就是辟支佛。這就是所謂的「心態模擬說」。身為辟支佛不但自處泰然,也不教化他人,所以並不能從中得到太多利益。但若有人能教化他人,便顯示出他是一切智佛。
然而,這一切不過只是比喻罷了。
誰都別做!什麼都別做!做佛陀是負擔,做辟支佛也是負擔,別欲求做誰就是了。「我是蘇美多比丘」、「我是阿難陀比丘」……相信這確實是你,就已經是苦了。「蘇美多」只是個約定俗成的世間法,瞭解嗎?
對你的存在深信不疑只會導致苦果。如果真有蘇美多存在,只要有人批評你,蘇美多就會生氣,阿難陀也會生氣。當你對它深信不疑時,就會產生這種後果。一旦阿難陀和蘇美多介意時,隨時就會起爭執。但若蘇美多和阿難陀都不存在,便了無一人了——沒有可接電話的人。電話響了又響,就是沒有人接聽。別想成為什麼,因為沒人可成為誰。如此一來,苦就不存在。
如果我們深信自己是某人或某某,每當電話聲響起,我們就會去接電話、就會涉入。我們這樣怎能得解脫呢?我們必須看清它,從而增長智慧,以致蘇美多或阿難陀都不存在、不接聽電話。如果你是蘇美多或阿難陀,你就會去接電話,把自己扯入痛苦的泥沼里。因此,別做蘇美多,莫當阿難陀,只須認知這些都只是世間法的假名安立罷了。
如果有人稱你好,別以為然,也別想「我很好」;若有人說你不好,別以為「我不好」。什麼都別是,只要了知當下的情況,但也別執持著覺知不放就是了。
這是一般人所辦不到的。他們怎麼也弄不明白,所以一聽到這些道理,就困惑得不知如何是好。我曾經拿樓上、樓下來做比喻:當你從樓上走到樓下,你在樓下時,只看到樓下;如果再走回樓上,也只看到樓上,而兩者間的空間——中間你卻沒看見,這表示涅槃沒被看見。我們雖看到了物質界的形色,卻看不見我們的執取——對樓上、樓下的執取。從「有」而「生」;從「形成」到「產生」,一直不斷在形成。沒有「有」的地方便是「空」的所在。當我們試著向人教以空的所在時,他們只會說:「那兒什麼也沒有。」他們無法理解。這真的很難,但真正的修行卻必須明白這「空」的道理。
有生以來,我們一直仰賴著「有」和我執,因此初聽聞「無我」時,真是覺得太奇怪了,原有的想法不易改變。因此,我們必須藉由修行來讓心明白,才有可能相信:「啊!果然沒錯。」
一般人在想:「這是我的、我所有的」時,甚感快樂。可是當「我的」東西失去時,便為之悲痛欲絕。導致苦的脈絡由此可見。我們可以藉此觀照:如果沒有「我」、「我所有」,我們還是可以趁活著時善用生命,但不加執取、以為是屬於我們的。有一天,當它們消失或敗壞了,也只是自然的事。我們不視它們為我們或任何人的,也不存「人」、「我」之想。
這可不是在形容一個瘋子,而是在說一位精勤向道之人,他對事物的各種用途了如指掌。然而一般人看著他想弄個明白時,就只會認為他是個瘋子。
蘇美多看待一般人時,認為他們就像小孩般愚痴;反之,當一般人看蘇美多時,卻認為蘇美多是個瘋子,因為你對他們賴以維生的事物完全不感興趣。換個方式說罷:阿羅漢和一個瘋子其實差不多。試想,一般人看阿羅漢時,會認為他是個瘋子。因為如果你咒罵他,他一點也不以為意,不論你對他說些什麼,他就像瘋子般一點反應也沒有。可是,這瘋中是帶有覺醒的。一個真瘋了的人受到咒罵時或許不會生氣,那是因為他搞不清狀況。把阿羅漢和瘋子放在一起觀察,也許會以為他們沒啥差別;但至下者瘋子,至高者阿羅漢也。如果只取外貌而觀之,至高、至下看似相近,但他們的內在覺醒、對事物的認知,可是有天壤之別啊!
你想想看:若有人對你說些篤定令人抓狂的話,你卻淡然地放下,他們一定會認為你瘋了。所以當你們在教人們這些道理時,他們不容易明白,除非內心親身體會方能明白。
例如,這個國家的人很愛美。如果你直言不諱地說:「不,這些東西才不美呢!」他們不願意聽。說「老」,他們不喜歡;談「死」,他們不愛聽,這表示他們醒悟的時機未到。如果他不相信你,別因此責怪他們。就好像跟他們交易一樣,你雖拿出個可取代他們原有物品的東西,他們卻不知其價值所在。可是,如果你手上的東西顯然價值連城,他們當然就欣然接受了。他們現在為何不相信你?因為你還不夠智慧。因此,別生他們的氣,如:「你是不是有問題?你這個瘋子!」切莫如此。你得先教育自己,在自己心中樹立起真實法,繼而長養說法的善巧,他們這才會接受。
有時候,阿姜(老師)在教弟子時,弟子不相信老師的言論,會使你非常沮喪。可是與其沮喪,不如找出他們不信你的原因,其實就是:你的說法對他們沒有什麼益處。只要你能提出比他們原有想法更好的東西,他們自然願意接受。
正當你要對弟子們動怒時,應該先作此想,才能讓你息怒。動怒實在不是件好玩的事。
佛陀為了讓他的弟子們能領悟佛法,示以百千種法門,只為說不二的佛道。他雖並不僅用單一的教導方式或不變的說法型態來度眾;可是,所有的教化目的卻只有一種,那就是:解脫苦。他所教以的種種禪法亦只有此一目的。
歐洲人在生活上已非常富裕。所以,如果給他們太大、太複雜的道理,可能消受不了。因此,你們認為該怎麼辦好?有任何建議嗎?
任何人如果有話想說,就趁現在,我們不會再有此機會了……,還是已沒有要討論或沒什麼疑惑了,想必你們都可以做辟支佛了。
未來,在座有些人可能成為法師,教化眾人。在你從事教育的同時,一定是教學相長的……各位同意嗎?你在教他人時,也等同在化育自己,使自身的善巧和智慧得以增長,思維也增多了。例如:初教導他人時,自己會回頭質疑佛法如是說的道理何在?意義又在哪裡?從而開始反復思索,以探求佛法的深義。這樣教化他們,也是在教化你自己。只要你保持正念、勤於禪修,自然便會如此。別以為你只是在教別人,要心存自己也在教化自己,那就不會得不償失了。
蘇美多:世界上的人似乎是愈來愈平等了。各種階層、等次的觀念逐漸淡化、改變了。若干深信占星術的人指稱,幾年後將有大災難發生,給地球帶來巨大的苦難……我不知其真假.....但是,他們認為,由於我們與自然界的疏離、為了生活的便利而過度依賴機械,所以這場災難將超出我們的能力所能處理,自然界將產生無人能預知的劇變,諸如地震等等。
阿姜查:他們的言論只會令大眾痛苦啊!
阿姜蘇美多:對啊,如果我們沒有正念,真會因此陷入煩苦之中。
阿姜查:佛陀只教導當下,沒教我們去擔憂兩三年內會發生什麼事。在泰國,村民常跑來跟我說:「隆波(「師父」之意),共產黨要來了!怎麼辦?」我問他們:「那些共產黨在哪兒?」他們則說:「嗯,他們隨時都可能會打進來。」
我們從出生以來就一直有共產黨,所以我從不在這上頭想太多。只要在生活中抱持著時刻有障礙與困頓的心態便能消滅那些「共產黨」了。如此便不致無所適從。說到四、五年後會發生什麼事,說得實在太遠了。村民說:「二、三年內,泰國會變成共產黨國家!」但從我出生以來,我一直覺得共產黨就在我周遭不遠處;但我一直和他們和平共處,直至今日。但人們就是不瞭解我在說什麼。
我是在說真理啊!占星家能預測兩年內將發生的事,但談到當下時,他們卻完全沒輒。佛法意在於處理當下的問題,讓自己能對未來可能發生的一切有恃無恐。我們不須對世上可能發生的事太過擔憂。只要修行在當下增長智慧,盡力做好現在當做的事,而非著眼於明天。這不是比較好嗎?我們可以等待三、四年內可能發生的地震,問題是當下有許多事情已在搖搖欲墜了。美國就是個確實的例子。人們的心如此狂野——那便是動搖的所在,但一般人就是看不清。
大地震很久才會發生一次,但我們的「心地」卻每天、每秒在「震動」。我這輩子仍不曾經歷過大地震,然而心地裡發生的地震卻無時不把我們震得天旋地轉。這才是佛陀要我們注意的地方。
但這些話可能不是一般人想聽的。
一切法從因緣生、從因緣滅。不須為占星家的預測而煩憂,只須覺知當下的現象即可。問題是,每個人都喜歡問這類的問題。在泰國,官員常來看我並問:「整個國家將淪為共產黨!倘若成真時該怎麼辦?」
「我都已經出生了,對此問題我們有何打算?我們很少過問這個問題。我心裡老惦記著,自我出生以來,共產黨便已如影隨形地跟著我了。」當我重復這番話後,他們都三緘其口。
人們討論的都是幾年內共產黨會入侵泰國的危機,但佛陀教我們的卻是:當下充實自我、時時保持醒覺,並思惟生活中潛在的、我們必須面對的危機。這是至關緊要的大事,別漫不經心喲!依靠占星學來告訴你兩年後會發生什麼事,並不能解決問題。仰賴「哺哆(覺知)學」就不須去惦記過去、擔憂未來,只要反觀當下就好。「因」便是在當下產生的,所以就在當下審視它罷。
那些預測的說法只會讓人受苦。但是如果有人照我的方式說話,反有可能會被說成瘋子。
從前,就算演變,也是一點一點慢慢地變,讓你不知不覺。打個比方好了:蘇美多,你剛出世時就這個體型嗎?當下這身軀是變動的結果。改變是件好事嗎?當然,如果沒有這些變動,你就不會長大了。所以,不須對自然的變化心存恐懼。
除了去思惟「法」,我實在不知道你們還需想些什麼。如果有人預測幾年內有事會發生,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地等著事到臨頭才有動作。我們不能這樣過日子。不論我們需要做些什麼,不要等特定的事發生時才要做,當下就去完成它!
今日,人類持續不斷地搬遷;地、水、火、風四大元素也在運行。可是一般人就是不見「地大」的運行,只看見地球的外表,看不見它的遷變運行。
在這世界上,未來人們可能會覺得幾個月的婚姻才屬合理;如果有人結婚超過一、兩年,別人就會認為他們不正常。世間事就是這樣持續在變動。說實了,其實是人心在變動。你不需要去懂占星學,好好學「哺哆(覺知)學」,就能明白這一切了。
「隆波(師父),如果共產黨真的來了,你會往哪兒跑?」我們還能往哪逃?我們出世就必須面對衰老、病痛和死亡,我們還能逃去哪兒?我們必須守在原地以解決這些問題。如果共產黨真要來了,我們就守在泰國,再謀求辦法。就算是共產黨總也要讓我們吃飯吧?你又何須如此恐懼?
如果不斷地憂心未來可能發生的事,那是會沒完沒了的,只會讓你永遠處於困惑、臆想的狀態。你知道這兩、三年內會發生什麼事嗎,蘇美多?會有大地震嗎?如果有人問你這類的事,你可以告訴他們,無須太關注在遙不可及、無法確信的事情上。該提醒他們哪種撼動是無時不刻在發生的,以及他們得以成長至今的無常法則。
一般人認為既然出生在世,就不希望死亡,這是對的嗎?這不就形同把水倒進杯里卻不要它注滿一樣。只要你不停倒水進去,就別指望它不會滿。可是人們卻滿腦子臆想:我活著、我不想死。這種想法正確嗎?好好想想吧!如果人出世後,永不須死去,這有快樂可言嗎?如果地球上的人都長生不老、不死,情況會更加嚴峻。如果大家都不死,最後大概都得去吃糞便了。屆時,我們還有何處可棲身呢?好像你不停地倒水,卻不希望杯子注滿水一樣。我們真的得好好將道理想清楚。我們生而不想死,果真如此的話,應該好好領悟佛陀所教的「不死之法(amatadhamma)」。各位知道這「不死之法」是指什麼嗎?
「不死之法」是指即便身體死亡了,只要智慧常在,就形同不死。不生亦不死,是一個止息的境界。在世時,希冀長生不老、永遠快樂是根本錯誤之道;但這卻是世人所祈求的,所以痛苦不斷。「法」的行者是不苦的。當然,一般僧侶的修行人,由於未成道果所以仍然有苦;由於未悟得不死法而仍會有苦受,依舊為死神的目標。
「不死之法」是不會死亡的。既然由母胎出生,從何逃避死亡?除非能覺悟實我的不存在,否則死亡之路是不可避免的。「我」其實沒死,只是「行法」依隨自然的法則在變化罷了。
這很難理解,一般人也瞭解不來。你們必須像蘇美多一樣,不受世事所束縛;遠離偌大、舒適的家宅,以及世界的發展,如佛陀當年的出離。如果佛陀繼續待在皇宮里,他就成不了佛了。遠離皇宮、隱居森林是他成佛之道。宮中欲樂的生活並非覺悟之道。
阿姜查:是誰告訴你占星家的預測?
蘇美多:很多人常閒話家常談這些事。
阿姜查:他們的話如果成真,那人們該怎麼辦?他們有指引大家一條可遵循的方法嗎?我的看法倒是,佛陀曾給予非常清楚的教法。占星家或許能談談幾月或幾年後的事,而佛陀直指的卻是出世的那一剎那起。他說,打從我們出世以後,許多事是無法確知的。預測未來可能會讓人擔心未來發生的事。但是,說實在的,「無常」打從我們出生那一刻起,便無時無刻地在我們身旁。
一般人對這種言論都不太採信,對不對?
如果你會害怕(此時轉向在座中的一位在家人說),就這樣想好了:假設你因犯下重罪而被判了死刑,七天內就要服刑,你的心裡會想些什麼?這就是我要問你的。如果七天內就要服刑,你要做什麼?如果再深入點想想,你會發覺,其實我們所有的人當下都已被判了死刑,只是不知何時要服刑罷了。那死刑有可能來得更早,不須七天。你早被判了死刑,你可知道?
如果你觸犯了法律並被判以死刑,你一定會非常沮喪。「死想觀」是觀想死亡隨時隨地會到來。問題在於你們都不把它放在心上,所以覺得生活舒適無虞。如果心常繫念死這件事,它會讓你在法的修習上更懇切,所以佛陀才教我們要常做死想觀。不做死想觀的人反而因自我的無知而生活在恐懼當中。但只要做死想觀並明察自我,它就會引領你,使你積極地修習佛法,遠離憂懼險境。
如果你對這道死刑瞭然於心,自會想尋求解決之道。一般大眾不大願意聽這類的話,這不顯然表示他們跟真正的「法」相去甚遠嗎?佛陀告誡我們要做死想觀,但人們不喜歡這類言論。這是眾生的共業,他們對死亡雖有所認知,但顯然還不夠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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